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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诅咒你们!愚蠢的精灵,我的仆人们会让你们为此付出代价的!”艾尔萨特伽咆哮的怒吼通过传送门合上之前的缝隙传了过来,但在下一刻它就像一支乐队默契地停止了演奏一样变得鸦雀无声。

肆虐在天空的红色闪电随着传送门的消失也瞬间戛然而止,皲裂的迹象就像扎根的须状根系一样被从空中连根拔去,原本不停闪烁着的暗红背景也从躁动不安逐渐平息了下来。

从高空坠落的断肢就像一根巨型石柱一样砸在了底下的一座浮空岛上,上面的魔法建筑对于这种程度的撞击没有一点抵抗能力,它们就像一堆沙堡一样立即被巨岩砸得粉身碎骨,庆幸的是上面的卫兵和斥候早就已经撤离了。

结束施法的弗朗西斯僵硬地面朝着地面倒了下去,他的身体还在不断轻微地痉挛,就像是遭受了电击一样。他并没有任何起身的动作,萨达希拉斯能够想象得到这场施法已经让他筋疲力竭。

卡加斯和帕格森也终止了施法上前扶起弗朗西斯,然而后者对此却并没有任何回应,他就像一个断线木偶一样在卡加斯和帕格森剧烈的摇晃中摆动着他无力的脑袋——那就像是一颗挂在悬钩上的头颅一样灵巧。

他听到了卡加斯声嘶力竭的呼号,他命令弗朗西斯睁开眼睛回应他,命令他立刻抓住自己的手并站起来,但是那位天才魔法师似乎已经很累了——累到他再也无法做任何事,即便是呼吸。

帕格森蹲跪在弗朗西斯身边默默地闭上眼睛,然后在胸前勾画出了祈祷咒中的安生咒的简图——当然同时也是为了掩饰自己即将从眼角滑落的那一串不争气的眼泪——然后轻轻地念出了安生咒。

这个咒文萨达希拉斯只使用过一次——在伊莎贝拉通知他他的母亲的死讯的那晚,躲在伏尔卡加德家的壁橱里。

这个咒语是最令人厌恶甚至是憎恨的,一直以来它都被视为不详的象征,但几乎所有精灵都必须接触——它只被用在葬礼上作为引导逝者灵魂进入圣光天堂,当然还有在你诅咒某人的时候。

薇格纳尔略带愧疚和感激地看了弗朗西斯的尸体一眼,同时轻轻地为他做了一个短暂的灵魂祈祷,然后就向奥兰卡和萨瓦万下达了清扫前线的命令。

“停下这些没用的祷告吧,帕格森!”卡加斯突然暴怒地起身几乎要扇后者一个巴掌,但他忍住了,他把悬在空中还没来得及扇下去的手掌攥成了拳。

“卡加斯大人,圣光是博爱的,他的灵魂能够在天空的圣殿中拥有一片净土。”萨达希拉斯拍了拍卡加斯的肩膀。

然而卡加斯立即回敬给萨达希拉斯一个耳光,就像是把没有发泄在帕格森身上的怒气撒在萨达希拉斯身上:“博爱?当我们在不见天日的窨井里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寻求拯救达洛杰希的方法的时候,它有给我们献上所谓的博爱吗?当弗朗西斯为了维护圣光的尊严而把自己变成一个八九百岁的老头子一样的模样的时候它有施舍过它的怜悯吗?不!它没有!”

帕格森试图阻止卡加斯继续这种偏激的言论,结果却适得其反。

“你们永远不会知道一个精灵对自己使用抽离术需要有多大的勇气,你们根本无法忍受灵魂被抽离肉体时候产生的痛苦的万分之一!他的灵魂早就已经消失在了空中,已经没有任何地方留有他的一席之地了!”卡加斯声色俱厉地咆哮着,仿佛这样能让弗朗西斯惊醒,“我们失去的已经够多了,可是你们连他的性命也要夺走!”

萨达希拉斯回想起刚才那一束从弗朗西斯身体里穿出去的蓝光,那是在彩虹之泉中融合了他自己灵魂的魔法能量,那一道纯粹的灵魂蓝填补了天空的碎裂,同时也抽去了弗朗西斯所有的精神力和生命力。

“卡加斯大人,这是弗朗西斯先生自愿的——如果换做是我也会做出和他一样的决定。你看……”萨达希拉斯指着弗朗西斯安详沉睡面容上勾起的一抹嘴角说道,“他是泰然自若地接受了自我解脱,他为你们的所作所为做出了救赎。”

“是的,卡加斯大人。从他加入你们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为了达洛杰希而牺牲自己,这点谁都无法否认……他的名字将在圣堂中被铭记。”马奎纳也向卡加斯表态。

“收起你们的假惺惺吧,反正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空无灵魂的躯壳了!”卡加斯冷笑着站了起来,“我知道你们这些年来都在搜捕我们,我们不会束手就擒的。我们会用自己的方式来保卫达洛杰希,帕格森,我们走。”

“你们不能离开!对于你们犯下的所有的罪行,只有吉尔加尼斯的牢狱才适合你们!”薇格纳尔厉声说道,她的手一直紧攥着月亮法杖,并时刻准备着应对和施放魔法。

“你还想让我们再逃脱一次,好证明那个守卫森严的魔法牢狱对我们来说只是形同虚设吗,薇格纳尔?我劝你最好不要,否则吉尔加尼斯的犯罪率一定会骤增的。”卡加斯嘲讽地瞥了薇格纳尔一眼,然后带着帕格森甩身离开。

“目无法纪的家伙!以圣堂的名义……”薇格纳尔举起月亮法杖开始念出咒语,然而突如其来的剧烈地震侵袭了整个达洛杰希,颤抖的大地就像惊魂未定的脉搏一样暴动着,就连天上的浮空岛也没能避免。

整个达洛杰希就像处在沸腾的空气上一样开始了不稳定震动,强袭而来的飓风从地面上如同自地底喷溅而出的高压水柱一样几乎要把所有精灵卷上天空,就连依靠魔法悬浮在地面上端一定高度的浮空岛现在都像被牵着线的风筝一样企图挣脱魔法的束缚坠入极空。

在所有精灵都没有来得及猜测地震的成因的时候,整片大地突然发生了意外的倾斜,吉尔加尼斯和虹霞城所在的平原逐渐抬升形成一个奇异的高空斜坡,而东南方的流光城和艾尔维亚等地则如同陷入了空气流沙中一样开始下沉。

“圣光保佑!你们又对了达洛杰希做了什么?”薇格纳尔支撑着月亮法杖试图将自己平稳下来,同时向卡加斯和帕格森责问道,现在她才发现他们两人早已经不知所踪。

浮空岛上的情况要比地面上的好一些,这些浮空群岛并没有因为达洛杰希主体的倾斜而随之产生倾倒,它们只是和达洛杰希一起像一枚楔子一样往下方的汪洋坠去。

而地面上的情况已经很糟了,已经开始有一些老式的纯土木建筑因为重心不稳而被自身重力侧向拉伸断裂,环流吉尔加尼斯的七色河流下游的一部分橙红色河水已经停止了流动,并即将倒灌,甚至有些隆起的地段已经漫上了河水。

“达洛杰希已经失去彩虹之泉提供的支持了!那些陨石……可能是它们的撞击在攻破了达洛杰希的守护魔法的同时也破坏了浮空魔法……又或者是弗朗西斯先生为了关上传送门而撤去了维持达洛杰希浮空的能量……再这样下去的话达洛杰希马上就会落到下方的海洋里去!”萨达希拉斯向马奎纳和薇格纳尔喊道。

“我们得马上去彩虹之泉稳定达洛杰希!”

“我会前往朗格姆斯塔调用彩虹之泉的能量——以它的现状已经无法再继续把达洛杰希支撑在天空中了,我们将会重新回到大地上……”萨达希拉斯从弗朗西斯手上取下两枚戒指喊道。

“那我们马上去维持地面上的秩序!”马奎纳向身后的薇格纳尔喊道。

朗格姆斯塔南翼附近的战局已经变得混乱不堪,精灵和异族都陷入了相互的包围之中僵持不下,分散开来的异族和精灵就像是一滩滩浊绿的污渍沾在了亮白的丝绸上。

异族的空中势力很快就在和浮空岛上的法师们的对峙中占了上风,它们的邪恶气息能够汲取精灵法师的精神力并从意志上逐渐抹杀对手,而异族高级先锋从口中吐出的绿色毒液和酸化迷雾能够把精灵们的尸体腐蚀到只剩下一具骨架。

接着隐匿在后方的异族法师就会念出它们罪恶的咒语,那些死去的精灵卫兵和精灵法师们的骨架又重新站了起来,它们的骨架之间完全由淡紫色的邪恶魔法连接,空洞的双眼中燃烧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毒绿色火焰,看似弱不经风的骷髅身躯却依然能与它们昔日的同胞战友一搏。

马奎纳和薇格纳尔率领的支援部队已经抵达了朗格姆斯塔,并从异族入侵点东南侧翼呈半包围趋势北上围剿。

朗格姆斯塔外围的平原上陷入了前所未有规模的混战,季秋平原专属的棕色枯萎的地皮现在已经被精灵和异族的血液侵染成了杂交绿色和红色的诡异偏赭黄,从紫色转变为凌蓝色的朗格姆斯塔迷宫外装饰上也已经沾上了不少毒绿色的液体唾沫。

第二批赶过来支援的勇者和法师成功牵制了空中异族并将它们逼退至距离朗格姆斯塔稍远的某几个浮空岛之外,然而地面上的精灵部队却已经在精灵骷髅和异族的打击下处于劣势。

三尊精灵巨像的身躯几乎也已经满目疮痍,流光城工匠为它们雕琢的石质盔甲在巫术诅咒和毒性液体面前也显得极为乏力,那些腐蚀毒液能够轻而易举地在盔甲上烧出一个个如同污渍的洞,并且在后方的异族法师施放出的黑暗魔法已经开始阻遏石像的活动能力,它们的动作就像受到了极寒冷冻一样变得麻木迟钝。

马奎纳横举着斜日法杖铿锵地念着雷暴术的咒语,法杖顶端的斜日光辉立刻发出了高亮的泛白红色光束,随即离散杂乱的红色闪电从日晕周围射了出来,闪电就像蛛网触手一般划破空气击中了马奎纳身前那几个企图将他撕成碎片的“猴子”并洞穿了它们瘦弱的身躯。

薇格纳尔的月亮法杖也开始发出亮光,银白皎月一般的散华月光从天而降笼罩在她身边前线奋战的精灵卫兵身上,精灵卫兵们的银白盔甲在光束之中泛出一轮全新的皎白。

魔法祝福在他们的盔甲和武器上附加了来自圣光的怒火和战意,并且有效地阻止了邪恶诅咒和黑暗魔法的扩散。

“铸虹之戟大人!”罗德里克一边施法一边艰难地在倾斜的地面上站住脚步并向马奎纳和薇格纳尔挪动了过来。这位和安德里亚一起晋升的圣语师比起前者来要更加让薇格纳尔放心一点——虽然并不是在魔法天赋上,但至少这位年轻的圣语师还知道在面对一些特殊情况的时候自己做出合适的抉择,而不是像某人一样繁琐地上报请示。

“罗德里克,告诉我朗格姆斯塔没有失守。”马奎纳迎上罗德里克进行了一个简短的会面礼说道。

“如您所愿,大人。我们的卫兵队和勇者队已经彻底封锁了朗格姆斯塔地面上的出入口,除非它们变成蚂蚁,否则是不可能从我们眼皮底下进去的!不过浮空岛上的情况可能有些不太乐观,异族的高级领军对魔法有些抗性,而弓箭又对它们的岩质皮肤缺乏致命的威胁……”圣语师指了指离朗格姆斯塔最近的一个浮空岛稍微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刚刚有一个送下伤员的法师向我汇报,他们好像发现了疑似卡加斯大人和帕格森大人的精灵出现在麦法兹浮空岛上……不过他们加入了浮空岛的防卫工作,我就没有下令当场逮捕他们,只是让斥候们监视他们的举动,毕竟这时候我们确实需要人手……”

马奎纳眯起眼睛盯着浮空岛看了许久,他也确实能感受到卡加斯施法时特殊的魔法气息隐约从浮空岛上散发出来。

“吉尔加尼斯市区的居民都安置在什么地方?”马奎纳头也不回地问道。

“目前还在西部边郊的四个礼拜堂附近,由雷尔夫上尉和朱里尔斯准将带领。我已经向其它城池求援了,他们的圣职者马上就会赶到并开始转移居民……不过达洛杰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从刚才开始地面就一直在下沉。”

“这个不用担心,马上萨达希拉斯就会平息它的……”他又转过头问罗德里克:“看到萨达希拉斯进入朗格姆斯塔了吗?”

“噢!是的!萨达……荣耀执行官大人已经进去有一段时间了,当时他戴着您和圣堂之弓大人的守护戒指,我并没有让卫兵阻拦他。”

马奎纳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说道:“比起地面的战局,浮空岛的防御情况更不乐观。吉尔加尼斯并没有多少可以直接投入战争的箭塔和魔法防空装置,他们需要更多支援。”

“好的,我会派人过去的……”罗德里克粗略地行了一个礼就重新跑向了前线。

马奎纳仅仅捏着手里的法杖——好像它能够在带给他责任感的同时也让他从倾斜中缓和过来——同时望向了南翼东侧的抵抗军队,薇格纳尔已经在第一时间赶过去了,马奎纳也想加入战斗,不过看样子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马奎纳感到了来自朗格姆斯塔深处迅速传出来的魔法波动,它以摧枯拉朽的气势从朗格姆斯塔中心爆发出来并迅速扩散到了迷宫之外。

一面半球形的浅橙色护罩就像一个过载的气球一样从半枯萎的藤条缝隙中间溢出,并在极短时间内就充斥了庞大的魔法能量。

最终这一面如同玻璃一般的屏障在接触到第一个异族的瞬间悄无声息地炸裂了开来,无数群星的光束碎片在屏障爆裂的同一时刻化作针状细丝射向迷宫外的所有精灵和异族。

沐浴在光雨之下的精灵盔甲立即发出了耀眼的金色光芒,温热的暖流连接在所有精灵卫士身上激励着他们奋起反击;而沾在异族身上的光束则对它们的皮肤产生了灼烧式的腐蚀,异族鲜绿色的棘皮上立刻显示出了被魔法辐射过后产生的漆黑焦创。

紧接着萨达希拉斯的光华术也隔着朗格姆斯塔向外界释放了出来,被增幅后的高阶光华从中心向四周散射出二十多道亮度堪比火球的纵横交错的渐扩残月形弯弧。

光弧拖曳着淡淡的金色尾迹横扫了整个朗格姆斯塔附近的战场,所有接触到光弧的异族都像一只挂在马车上的麻袋一样被强行拖离了战场,它们中的很多在这个过程中尸首分离。

随即从地底深处传来了隆隆的岩石摩擦声,似乎整个大地再次笼罩在了三十年前的动荡之中,整个达洛杰希都已经失去了支撑,就像一块倾斜的巨石一样被从高空抛下来,所有精灵和那些入侵的异类们顿时都无所适从地像散落的机械零件一样掉了下来。

与此同时,达洛杰希所在的大地终于开始逐渐缓平了倾斜的角度,大地就像一条处在逐渐平息下来的汹涌海浪之上的渔船一样终于躲过了被打翻的风险。

彩虹之泉的支流重新回到了正轨,所有浮空岛也从摇摇欲坠慢慢地缓和了下来。

达洛杰希开始了最后的落体,呼啸的飓风从达洛杰希边缘极速下落的摩擦中骤起席卷了整个大地,并在达洛杰希中心地带形成了一股低气压,较小的那些断肢残颅、破甲废戟和树枝砖瓦都被直接掀了起来卷上天空,嘶鸣的风暴几乎要把达洛杰希从整个天空中割裂开来。

天空正在迅速地抛弃达洛杰希,所有云层和阳光、碧空和飞鸟,它们仿佛已经无法继续容忍这位不速之客的鸠占鹊巢了,所以才没有显示出一点不舍;但大地边上的梅尔基拉海正在向它敞开怀抱,皦白的激浪、盘旋的海鸥和咸咸的海风都在高声呼喊着。

达洛杰希最下方参差的棱牙尖角已经接触了梅尔基拉,翻腾的海浪拼命拍打着大地裸露的岩架和矿脉企图将它们整个吞入海底。

魔法壁垒一边调整着达洛杰希下降的趋势一边按照海底轮廓对达洛杰希的边缘地带进行适当的削减或填充,大地腰部的岩脉很快就浸没在了海水中,被截取起来的海域此时此刻也都逐一重新泻入了海面。

大地在一阵最后的颤抖之中嵌入了卡加尔大陆南部的汪洋里,就像一块巨石入水一样惊溅起一圈海浪。

薇格纳尔响亮地吟唱着屏障咒来保护周围没有自卫能力的圣职者不受坠地时的剧烈冲击,她和另外的十来个分散的最高法师以及其他圣职者一同连接成了朗格姆斯塔南翼大部分地区的缓冲带;马奎纳和另外的圣语师们则组成了一道用以防御从空坠落的尸首石砖的空中防线,同时阻止异族在混乱中的进攻。

七彩的光幕再次从达洛杰希边境升起,它们和彩虹之泉催生的魔法壁垒共同作用逐渐修复了达洛杰希和卡加尔大陆之间的裂创,格里契尔丹山麓大草原上的沟壑在光束中自动填合,阿忒洛矿区断裂的矿脉和岩架重新越过错位连接在了一起。

最后笼罩达洛杰希的所有光束、魔法和屏障都随着彩虹之泉能量的消耗一起消失在空中,残留在空中的光星子就像萤火虫一样铺成一条横贯达洛杰希西北的银光彩带,然后紊乱地融入了周围的背景中。

所有余震和沉降也都在光束消失后霎时平静了下来,就如同一头噩梦缠身的猛兽突然摆脱了混乱的梦境。

达洛杰希就像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卡加尔大陆一样静静地躺在属于它的地方。

浮空岛上的某个异族领军突然发出了尖锐的厉嗥,它用冗长复杂的语言喊着些什么,然后其它方位的异族领军和高级先锋都陆续发出了相似的呼吼,所有角落的异族部队都在下一时刻有序地向朗格姆斯塔西北方退去,就像一层退潮的绿色泛毒的潮水一样露出了底下疮斑满目的地面。

“马奎纳!那些怪物……它们想转攻格里契尔丹西北方!我们得转移兵力……不,它们好像正在撤退!”薇格纳尔隔着一小半个战场向马奎纳喊道,长时间持续施法已经让她的精神疲惫不堪,她有些后悔没有从办公室里带来一块凝心麝香——哪怕只是安神香也能让她稍微振奋一点而不至于有气无力地像个老太婆一样了。

马奎纳张开视界术谨慎地打探着异族的撤军路线,在他视野最远的那一群异族先锋已经撤退到了吉尔加尼斯边境,它们似乎正朝着曼布达河谷和基兰里斯弃矿区进发——前者曾经为精灵先祖游牧格里契尔丹期间供给了绝大部分的水源,后来被绵延的沙漠吞噬而彻底干涸;后者则是吉尔加尼斯两千多年前重要的矿源之一,现在已经被废弃已久。

“它们随时可能回来。为了达洛杰希,我们必须彻底铲除它们!”马奎纳回应。

“我们得先回去做好必要的部署……萨达希拉斯已经出来了,立即召集所有圣语师,我们将举行一次简短的紧急会议!”薇格纳尔向奥兰卡喊道,“所有队伍……通知下去,让他们停止追击,在朗格姆斯塔北搭建临时哨岗监测异族的动向并等候下一步指示!”

像这种完全涉及政治的会议对于虹光圣堂来说并不是什么常客,通常类似于和暮光使者作战的会议都是在法师塔的那个会议室里由最高法师团参与讨论决策的,但这次薇格纳尔把会址选在了圣堂,也就意味着出席会议的只有达洛杰希的几个领导者——还有萨达希拉斯这个前荣耀执行官。

由于时空扭曲引起的魔法位面浓缩偏移使得法师塔周围的魔法气息异常交错,而法师塔底下的禁书区受到的影响无疑是最大的,这里的掩护魔法已经被紊乱的魔法波动侵扰得停止了运作,就连圣堂内部也出现了一些不稳定的浮动的亮光。

圣堂的景布相比萨达希拉斯第一次来的时候的灰白色似乎要显得更加朦胧一些,就像那些灰白都浮出了背景虚化成一团团烟飘荡在圣堂中——同时也像极了笼罩在七位精灵脸上的阴霾。

卡加斯和帕格森在异族撤军之后就不见了踪影,原本马奎纳有意向让他们两个也参与会议。他们应该是现在唯一对异族有所了解的精灵,如果他们能够用某种方式扭曲时空把异族引入达洛杰希的话,没准他们也会有办法把它们重新送回去。

萨达希拉斯在一片寂静中挨个扫过了其他精灵的脸,他们的表情就像是被冰冻术固定住了一样持续着愁眉苦脸,他在想是不是该由他来打破这个久寂的沉默。

“我们将会继续追击异族,直到把它们从卡加尔大陆上彻底抹去。”马奎纳皱着眉头却面无表情地说道,这种时候他也没办法生硬地表现出自己的义愤填膺或是气定神闲了。

“我想圣语师们可以带领卫兵队和圣职者远征。如果集结流光城、虹霞城等地的兵力应该足够与它们一战。比起入侵的时候,它们的数量已经锐减了不少。”萨达希拉斯建议。

“对抗它们不仅仅要有能力,还需要稳定战士们的情绪和士气……奥兰卡和萨瓦万已经无法接任这种程度的战斗任务了,我将会带着安德里亚和罗德里克前往追赶。”薇格纳尔抓紧了法杖又松了开来,“这可能是一场遥远的征途,天知道它们会撤退到哪里——也许是河谷,也许是格里契尔丹,也许更远……我们无法保证能在有生之年彻底剿灭它们并凯旋,但我们会和它们斗争到底。同时,马奎纳,你也应该准备考虑圣堂之弓和两位圣语师的候选人了。”薇格纳尔郑重地望向马奎纳,后者对薇格纳尔突然的“遗言”感到了莫名的担忧。

“不,带上达洛杰希最的英勇部队,我们一定能够歼灭它们的。薇格纳尔大人,以圣光之名,这不是你们几个人的战斗,这是整个达洛杰希的战争。”

“还有我,我认为我还是可以为达洛杰希出一点力的,圣堂之弓大人。”萨瓦万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还没有像薇格纳尔所说的那么老,尽管现在他在配制药水的时候经常经常需要考虑一些时间才能记起配方,而且药水的效果已经大不如前了。

“你们得留在达洛杰希指挥修复工作。马奎纳刚刚接任铸虹之戟的工作,他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适应这个职务,你们需要时刻关注他,千万不要让他走上卡加斯的老路。而且……你们也得帮助他考核圣堂之弓和圣语师的候选人,这和上阵杀敌同样重要。”薇格纳尔向他和奥兰卡投去了关慰的目光。

马奎纳望着薇格纳尔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薇格纳尔说的这些事都是眼下的重点,他原本的意图就是和薇格纳尔一起亲自带着达洛杰希的部队进行远征,然后让萨达希拉斯和圣语师们留守吉尔加尼斯。

“我们并不急于修复工作,铲除达洛杰希的威胁才是首要工作……至于圣堂之弓和圣语师,我想我很快就能找到合适的人选。但这三个职位将会永远为你们敞开大门,在我的有生之年,圣堂里永远留有你们的一席之地。”马奎纳看了一眼萨达希拉斯然后说道,他并不知道自己做出这个决定的初衷到底是看中萨达希拉斯的能力还是只想对他做出一些迟到的补偿,他只希望在这么多年之后萨达希拉斯能够真正拥有作为一个领导者的气质和能力。

圣堂的短会在所有人的沉默中结束了,薇格纳尔带着安德里亚和罗德里克去做出征前最后的准备,萨瓦万和奥兰卡开始联系流光城和吉尔加尼斯的工匠来为吉尔加尼斯做灾后的修复工作,唯一的好消息是只有吉尔加尼斯发生了这种事。

马奎纳安排了十几队主修治疗术的圣职者走访吉尔加尼斯并为伤员疗伤,他自己要在法师塔的办公室里批示斥候们陆续呈递上来的文案,同时筹划达洛杰希的进向,不过他在这个几乎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抽出了时间来到法师塔主塔的阳台上,有一个精灵正在等着他。

“还是不能留下来吗?”马奎纳用五味杂陈的语气说道,当萨达希拉斯告诉他他即将自我放逐并继续所谓的“修行”之后,马奎纳几乎是绝望地呆在了那里。他不知道萨达希拉斯的“修行”到底是什么,竟然会比建设他的祖国更加重要。

他本是马奎纳心中圣堂之弓——起码是圣语师——的最佳人选,而且薇格纳尔、安德里亚和罗德里克出征在即,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就是萨达希拉斯,他的继子——如果这么说萨达希拉斯不会生气的话——能够留下来和他一起重建达洛杰希,同时也能够为他抢走他的母亲或多或少做一些慰藉。

萨达希拉斯望向了法师塔平台以外远处的朗格姆斯塔,那三座精灵雕像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活力,它们将会以最后被毒液腐蚀时候的英勇姿态继续守护精灵们的命脉,那段时期将被所有精灵铭记。

“我母亲还好吗?”萨达希拉斯并没有回答马奎纳。

后者点了点头:“她很好——如果她的儿子能够留下来陪她的话会更好。”

“我重拾了预言术。”萨达希拉斯简短地说道,似乎连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和组织里的成员——而且还是铸虹之戟——在寒暄之后以讨论预言术为开端进行谈话。

马奎纳微微皱起了眉头,然后又松了开来——至少萨达希拉斯没有把三十年前的恨意记下来:“但是你母亲说自从你把达洛杰希升上天空之后,所有女巫的预言都已经无法进行了,留下来的只有在此之前寥寥无几的预言。”

“确实如此。”萨达希拉斯终于转过了脑袋正对马奎纳,“但我在北哨的那时候开始,预言术似乎就想接近我,当我踏足其它大陆的时候,它突然回到了我的脑海里——就像是它来找我而不是我刻意去捡起那段时期的记忆一样……如果可能,我宁愿忘掉尼亚奇那些事情。尽管我只能够预言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但我也必须做些什么。”

“你去了其它地方?艾尔齐吗?”马奎纳突然开始为萨达希拉斯担忧,在入侵艾尔齐之后,精灵与众不同的脸型和衣着打扮已经被艾尔齐视作怪物,如果萨达希拉斯公然出现在艾尔齐人眼皮底下的话……

“布拉萨卡,这是艾尔齐人生存大陆的名字。我去过,但并不是呆得最长的。我还去了梅尔基拉海南边的大陆,当地人称它为‘穆格里特’。在那里我见证了更多的杀戮和欺骗,在他们种族内部存在着严重的分歧和斗争……我希望拯救他们,就像拯救达洛杰希或者艾尔齐一样。”

“这些并不是你该考虑的,你应该想想达洛杰希,这才是你的祖国。有什么事比建设你的国家更加重要?”

“圣光需要我这么做,他们已经有了联合的趋势,这种来之不易的和平必须被更加小心地维护……我不想看到达洛杰希和艾尔齐的悲剧再上演一次。”萨达希拉斯略带忏悔地默念了一个祈祷咒说道。

“也就是说你还要回到那个……穆格里特大陆去?”马奎纳明白自己在萨达希拉斯面前的挽留毫无效用,但不得不承认,这就是萨达希拉斯让达洛杰希所有领导者看中他的地方——之一。

萨达希拉斯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一个久违的微笑:“那里有一个牵挂,还有一份守望。明天会更好,不是吗?”

他侧过脸眺望向远处,通红的落日即将坠下格里契尔丹主峰,微弱的深秋星光明暗交织地浮起在宝石蓝的夜色中。

重生的阳光马上就将洒满达洛杰希,每一片废墟,每一处阴霾。

“当七彩圣光就像光幕一样从天而降笼罩彩虹之泉的时候,天空和大地将会融为一体,逝者与生者将会重逢。

“河流会变成瀑布,山脉将成为断崖。

“大地会被割裂,云层会被剖开。

“地下将会回荡着怒吼和哀怨,焦土和洪水联袂而至。

“燃烧和淹没将会突破魔法防御降临……

“风中将会传诵着古老的咒语,天空将会出现新的神迹。

“圣堂会踏入彩云的彼端,虹光将会永远入驻达洛杰希。

“那不是末日,是新的开始。”萨达希拉斯轻轻地念出了古老的预言,这是他们放在薇格纳尔房间里的那本预言术的最后一个章节,也是最后一个有关于达洛杰希的预言。

“而达洛杰希的明天……”萨达希拉斯眺望向吉尔加尼斯市区里忙碌着的人群喃喃地说道,“不是我,而是你们。”

透过斜着身子意图完成最后一个施法的精灵雕像错弯的臂膀,萨达希拉斯看到天空的彼端正泛起彩色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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