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从来没有哪个精灵会觉得造访彩虹之泉是一件罪恶的事——应该说光是有这种想法就已经是非常罪恶了，如果硬是要把象征神圣的彩虹之泉和那些低俗卑劣扯在一起的话就真的太荒诞了。
至于那些来到朗格姆斯塔采集药材或是前来许愿的精灵，他们更加不会认为自己的做法有失妥当，他们只会把这个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彩虹之泉赐予他们的而已。
“愿圣光保佑……”萨达希拉斯轻轻地念道。
实际上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想奢求圣光保佑什么，或许只是想得到一点宽慰来释怀自己在北哨犯下的过错。
但当他意识到自己诉求的圣光正是由彩虹之泉散发出来的时候，他的祷词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试图从脑海里搜索出另外一套言辞来代替前面的祈祷，结果发现他自己在以前只信奉过圣光。
这多少让他感觉有点好些了，毕竟他是圣光虔诚无二的信徒，而且他来这里也并不是为了向它祈祷渔获丰收或旱涝无灾，更不是看中朗格姆斯塔里的那些珍稀药材。
他只是想有一个无人打扰的下午来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顺便奢求它的原谅。
秋季的朗格姆斯塔内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是那些曾经在夏季绚烂过的花花草草褪去了它们华丽的外表即将经历一生中最残酷的时光；而那些蛰伏了整个夏季的寒性草本花卉则将在这个季节的忍耐之后开始它们的绽放。
从碧绿转变向棕黄的巨型藤条如同巨蛇一般互相缠绕着构成了朗格姆斯塔最基本的骨架和主要填充物，原本宽大的藤叶现在已经呈现出了皱缩和枯萎的趋势，这也就显得迷宫里空旷了一些。
圣堂连接朗格姆斯塔的入口位于迷宫顶层的一个敞形小房间内，阳光和雨水会从这里浇灌到整个朗格姆斯塔。
充足的阳光使得那些喜阴的药用草本都逃到了迷宫下层，攀援在这几层的都是一些对药材商人毫无利益的普通草本花卉，自然也就显得人迹罕至。
因为外来的寻药者长期在迷宫里“开辟”一些捷径，现在的朗格姆斯塔内部的藤壁已经有非常不少藤被砍断或者扒开一个成年精灵身躯大小的空洞了，藤壁上随处可见的药用血晶草根都已经在刚刚过去的降火节后就被采集一空了。
所谓的迷宫对萨达希拉斯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在视界术的视野中他能够很容易地就看到所有分岔路的各自通向。
彩虹之泉位于地表层的最中心，就是那块藤条围绕成为一个庞大方圆形的地方，他只要从右手边的那个斜道上下去到第四层，然后可以从那边不远处的一个空洞中直接跳到第三层——那个洞大概也是某几位迷路的采药者的杰作。
第三层以下的路稍微有些潮湿，而且用做照明的灯笼花也被拔得只剩下稀稀疏疏的几朵了——每个进来的采药者或者祈求者做的同一件事大概就是从身边的墙上拔下一株灯笼花来照明了。
萨达希拉斯下意识地召唤出一团火球来驱散身边的阴暗，顺便吓跑那些躲在角落里的某些奇怪的生物。不过这株巨藤似乎对这种毫无隔离措施的火焰极为敏感，它抽动了萨达希拉斯脚下的几条藤枝来警告萨达希拉斯，后者也立马小声道歉着把火焰熄灭了。
实际上他本可以不必这么做的，在视界术中他还是能够看到来自远方的亮光，他完全可以循着它们走的。
安置彩虹之泉的场所并没有经过任何装饰或是修葺，或许这里本身的鬼斧神工就已经足以让所有华丽的装潢黯然失色了。长期在泉水滋养下的花草形成了一层与众不同的奇异地皮，各类萤光地藓和发光植物在萨达希拉斯走过之后献上它们独特的微光；藤壁上垂吊下来的那些的晶状果实就像是一片水晶吊灯一样将地面上的萤光朝着四面八方折射，把整个空间布置成一个灯火烛光的舞厅。
彩虹之泉就坐落在这块区域正中间，它的基座原本是一堆乱石堆成的，后来被初任铸虹之戟糅合成了一块棱角分明的方型大石雕，在石雕的底部还留有初任铸虹之戟亲手凿刻上去的隐藏术咒文。
正如马奎纳所说的，自从萨达希拉斯耗尽彩虹之泉的能量之后它就已经暂时变成了一眼普通的泉水，它的颜色也不再是按照季节时令区分的七彩，流淌在泉水中的魔法能量都已经被抽干了，即便是经过这大半个月天也还是没能恢复如初。
喷出的泉水从基座的石雕开口出淌下来进入地上的一个环形沟带——这是原本是为了在冬季彩虹之泉显形的时候给那些造访者设下的防护线，同时也是控制彩虹之泉能量调配的主要开关，当然现在它们也已经随着彩虹之泉能量的耗尽而暂时停止了作用——然后从环沟带通过导流沟分流成数股支流，从地下的暗渠输送到吉尔加尼斯的几个角落并成了吉尔加尼斯魔法屏障最主要的能量来源。
萨达希拉斯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探入环沟以内，在确信没有任何魔法阻挡他之后就踏入了环沟内部——如果这个场景让城里的卫兵队看见的话，他们一定会把萨达希拉斯以意图破坏遗迹的罪名逮捕的。
在除却魔法气息之后，彩虹之泉散发出来的是更多的安抚气息，这些古老的联系会唤起每一个精灵心底里从先祖时期就传承下来的对于彩虹之泉最原始的尊崇和敬畏，以便他们不会做出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比如想从石雕上面凿下一块来当做纪念或者直接扑上去想喝几口泉水……
萨达希拉斯把手慢慢伸向彩虹之泉的泉眼，从那里他能看到来自地下深处的几近纯粹的偏蓝白，那是一种几乎能够救赎心灵的光芒，它就像一支利箭一样洞穿了萨达希拉斯的心扉，他曾经的所作所为现在就毫无遮拦地完全展现在彩虹之泉面前。
是的，这就是深深的罪恶感。
冰凉透彻的泉水从萨达希拉斯手心里流过，那就像是在他手里倒了一杯刚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麦芽酒。他很奇怪夏季刚刚过去为什么就会有这种难以言喻的冰凉从泉水中散发出来，或许这就是彩虹之泉现在绝望的心境——又或者是他自己的。
指尖的冰凉顺着萨达希拉斯的意识侵入了他的脑海里，有条不紊的神经在突如其来的刺激下迅速被搅得乱成了一团，他又开始想起了那些无辜者悲惨的死状和生还者孤独的守望。
在北哨中丧生的卫兵、勇者、法师们甚至都只有一块公立的合葬碑，上面刻的原本应该是所有阵亡精灵的名字，现在都被用“达洛杰希亡士”代替；而他们的家人呢，他们的生活已经永远地缺了一个角，他们并没有什么地方诉苦，他们儿子、丈夫、父亲的牺牲换来了达洛杰希长久的安宁。
而那些受到牵连的暮光使者——圣光保佑，萨达希拉斯这种想法绝对不是那个女巫口中的叛国，他只是想让他们以一个光荣的状态战死在沙场上而已——他们之中有很多是妇女和儿童，在被烧成焦炭的前一刻他们还在满怀欣喜地期待着自己的丈夫或者父亲英勇归来，然后在晚餐的餐桌上——如果他们吃东西也用到了桌子的话——向他们描述自己在战场上的光荣表现。
他们不应该承受这些，仅仅是男性同胞的战死就已经让他们痛不欲生了，没有哪个有良知的种族会加害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们，真正应该为战争负责的是双方的领导阶级，他们只为利益而战。
而且卡加斯已经在筹集发动对艾尔齐的战事了，说实话这在萨达希拉斯眼里并不像是一个达洛杰希领导者应该有的作风，卡加斯欠考虑的因素太多了。光是从虹霞城行军到格里契尔丹就最起码要半个月，即便是先派出斥候队前往山麓搭建大本营并制造礼拜堂标记，然后再将整支军队传送过去也不是几分钟能完成的，更别提还要翻过格里契尔丹的中部山脊进行异地作战了。
萨达希拉斯已经隐约感觉到这场战争会给双方带来什么样的损失了，北哨的一幕注定要重新在艾尔齐边境上演一次，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然而这一次或许再也不会有谁会像萨达希拉斯这样找个僻静的地方为罪恶的战事做一些罪恶的反省了，胜者将会书写整个历史。
“我很抱歉……”萨达希拉斯喃喃地说道。
他无法改变已经发生了的悲剧，也没有能力改变即将发生的惨案。
但一句空洞无实的道歉并没有任何左右局势的能力，或许就连安抚那些亡魂都不够，如果仅仅只是用来自欺欺人的话这确实相当有说服力。
流淌在他手心里的泉水依旧冰冷如常，就像是一具冷透了的尸体的血液。
当七彩圣光就像光幕一样从天而降笼罩彩虹之泉的时候，天空和大地将会融为一体，逝者与生者将会重逢。
河流会变成瀑布，山脉将成为断崖。
大地会被割裂，云层会被剖开。
地下将会回荡着怒吼和哀怨，焦土和洪水联袂而至。
燃烧和淹没将会突破魔法防御降临。
……
萨达希拉斯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看到过这段话了，大概是某本预言书或是启示录里的，他隐约记得后面还有一段话，但却想不起来那半段的意思了。
这段话应该是在描述着某天吉尔加尼斯的情形，从字面上来看像是一段灾难的预示，而且……似乎暗示着吉尔加尼斯正在发生一场惊天动地的地质剧变，就像……萨达希拉斯噩梦中的前情。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单单把这个梦境记得如此清晰，他以前就算是梦到他母亲的梦境也只能在事后回忆起一小段而已；一般来说能够让入梦者印象深刻的噩梦万中无一，几乎每个入梦者在醒来后的五分钟之内就会把梦境忘得一干二净。
梦境中的他飞跃在吉尔加尼斯上空的某处，他向西边望去只能看到被分割得完美的天山一线，原本应该出现在那里的格里契尔丹山脉都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还有之后的那些从天而降的异域魔法火焰……这些似乎都和这段预言不谋而合。
逝者与生者将会重逢。让萨达希拉斯最在意的是这句。
确实，在达洛杰希的魔法史上曾经有非常多的魔法师研究过起死回生的法术——甚至包括某代铸虹之戟，也有不少魔法师声称自己已经发明了起死回生术，但在所有可考的记载资料中，这些自称研究成功的魔法师最后都被证明只是哗众取宠。
而且根据达洛杰希精灵们的信仰，在每一个精灵死去后他的灵魂都会被博爱的圣光接纳并前往一个远在天边的神圣国度，起死回生术能够复活的最多只是他们的肉身。也就意味着如果说逝者与生者将会重逢的话，爬起来的只会是那些没有任何灵魂和思想的死尸——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那么只有另一种说法：生者将会变成死者。
就连萨达希拉斯自己都被这个大胆的设想吓了一大跳，他从各个角度找出理由试图扳倒自己疯狂的想法，结果却发现所有的理由似乎都无一例外反过来佐证了这一设想。
萨达希拉斯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不仅仅是那种因为做错了事担心受到严厉的惩罚，而是朝不保夕的惶恐和惴惴不安。
下午造访彩虹之泉并没有让他从自责的阴影中走出来，现在他又自寻烦恼地加上了一条。
相同的是，萨达希拉斯依旧没有任何能力能够试图阻止这一切——如果那个预知梦是真的的话。
他也确实没有想过用一己之力能够为达洛杰希带来什么千古功绩，毕竟他并不是什么特别杰出的魔法师，他现在只想最大可能地减少无辜者的死亡，借此来减轻一点自己内心的罪恶感。
一个月后，精灵和艾尔齐的战斗已经打响了，来自前线的斥候络绎不绝地往来于格里契尔丹和法师塔交换着战斗情报和高级指令，后勤部队陆续地将伤兵从前线送回来并带着支援部队奔赴战场。
从斥候传回来的情报来看艾尔齐战役进行得并不如卡加斯想象的那样简单，虽然精灵们在进犯的前五天就攻克了艾尔齐边境城池的近半，但是对方集结的军队立马进行了一系列反扑夺回了城池的中央枢纽。
虽然艾尔齐的军队并没有达洛杰希数量庞大，但是他们掌握的某种邪恶的巫术却能够召唤出巨大的幻象来协助作战，它们对疼痛毫无感觉，而且不知疲倦。幻象的加入弥补了艾尔齐军队数量上的不足并立即为艾尔齐扳回了局势，精灵们很快就陷入了苦战。
虹霞城所有的部队都已经被派上了前线，甚至就连一些为城主服务的大家族、私人顾问也都一同跟随军队前往格里契尔丹后方的大本营了，其中应该也包括伏尔卡加德。
萨达希拉斯完全无法想象当这么一个纨绔子弟踏上战场的时候会是何种表现，他也许会惊慌失措，也许会辗转反侧，也许他早就已经在谁都不注意的情况下溜走了，他会不会在临战前还要和几个女人上床快活一阵子呢，或许他还把艾丽娅也带过去了，这种紧张的军旅生活可没有其它什么能够供他消遣的。
照这样看下去，这场战争不会在短时间内就结束的，至少卡加斯并没有任何撤兵的意向，也就意味着会有更多精灵和艾尔齐人葬身于战事中。
萨达希拉斯斜着眼睛厌恶而又满怀忏悔地看着放在桌上的战报陷入了沉思，他向卡加斯要了所有从前线传回来的情报的副稿以便能够时时刻刻掌握前线最新的战局。
“萨达希拉斯？我是马奎纳。”门外响起了一阵轻叩。
“请进……马奎纳大人。”萨达希拉斯双手抱着头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然后又无可奈何地松了开来靠在了椅背上。
“这是帕格森刚刚传来的情报，卡加斯大人让我给你。”马奎纳表情严肃地递上一份加密了的卷轴，“艾尔齐一支规模庞大的正规支援军已经抵达了战场，现在前线战局非常胶着。不仅仅是格里契尔丹西麓的战场，罗伦斯城主试图从艾尔齐城镇的南北方向突袭，结果都失败了，在那两处新的战场我们根本不占据任何地理优势，艾尔齐的军队能够轻而易举地反扑；而且他们的防兵遍布整条山脚线，如果他们所有的军队都侧向包过来的话……好在他们还防备着我们从山脚各处偷袭的援军，所以并没有什么动作，但毫无疑问，继续拖下去我们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萨达希拉斯立马皱着眉头解开了封条粗略地扫了战报一眼，然后就把它压在了手肘下，一边双手掩面地叹了一口气：“卡加斯大人太冲动了，北哨的战役才刚刚结束，士兵们经不住这样持续的战斗的……而且运输粮食也成了很大的困难，为了防止艾尔齐斥候的破坏，礼拜堂标记特地被设置在了远离战线的大本营处，而每个士兵能够携带的就那么点东西——除去兵器铠甲还有什么？难道我们能指望他们背上锅去打胜仗吗？”
“而且前线的粮仓再过一个月就要告罄了，达洛杰希一半的部队现在都靠它养活呢！只靠临时颁布的禁酒令和征税令完全不足以填上那段空余……现在艾尔维亚和流光城已经开始向前线支援军粮了，但愿这样能够缓解一些压力。”马奎纳补充道。
谈话突然陷入了一个沉默的尴尬，萨达希拉斯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苦苦思索着什么，而马奎纳也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其实我在计划一些事情……马奎纳大人。”直到阳台上又透进来一丝丝凉意，萨达希拉斯才打破这个尴尬，“或许我能够阻止达洛杰希一系列的战争——我指的是……永远地结束它们。”
“真的？是什么？能让我知道吗？”马奎纳惊讶于萨达希拉斯竟然会有办法一劳永逸地结束所有战争，然而萨达希拉斯此时的表情也已经说明这件事非同寻常，否则以萨达希拉斯的性格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萨达希拉斯无奈地摇了摇头：“当然不可以……暂时还得保密，我还必须等艾尔齐那边的战事稳定下来。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是像弗朗西斯那样疯狂，我不会把精灵同胞的性命作为实施的条件。”
马奎纳看了萨达希拉斯一会儿，然后也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知道你不会的。”
那天剩下的时间里，对组织内外所有的精灵来说萨达希拉斯都消失了，他的房间里所有关于他的东西都不见了，而且在房间里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魔法粉尘，它们就像是一些灰尘一样覆盖在所有家具的表面上，就好像这个房间已经被弃置了很久一样。
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去向，那些魔法粉尘很好地替他掩盖了房间里所有的魔法气息并阻断了追踪术；法师塔内的所有监视监听魔法也曾经一度完全失效，等它们重新运作起来的时候，萨达希拉斯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朗格姆斯塔内部，通往彩虹之泉迷宫壁上的所有灯笼花的光线都被一团漆黑的东西抽离了，整条回廊蕴含的黑暗和阴湿在这时候突然全都被释放了出来阻止任何试图进入的精灵。
彩虹之泉的空间内，萤光也在黑暗面前臣服了，后者就像是一个凶恶的训练官拿着教鞭走过一排战战兢兢的待检阅的入伍新兵。
深邃中一双沉重的脚步踏在了湿润的萤光地皮上，刺耳的吱啦声随即扣在了彩虹之泉的魔法环上，他稍微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把手慢慢他伸向了长袍的内袋。
“我很抱歉……”萨达希拉斯喃喃地说道。
“什么？你愿意前往格里契尔丹参与艾尔齐战斗？”卡加斯难以置信地看着萨达希拉斯，就好像这是他开战以来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他记得战斗即将开始的时候他可是强烈反对这种侵略行为的。
“是的，卡加斯大人。如果您允许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出发。不过……”萨达希拉斯鞠了一躬给予肯定的答复。
“这真是……我原先以为你会坚决反对的，我都已经打算和薇格纳尔一起过去了。”卡加斯喜出望外地放下了手里的战报说道。
“我相信我能更快地结束战斗，您知道的，只需要……很短时间。所以我想再借用一次彩虹之泉的能量——这几天我去看过，彩虹之泉的能量已经恢复了有一些了。”萨达希拉斯给了卡加斯一个自信的微笑。
“你也看过战报了，前线的局势确实并不乐观，他们需要我们的支援。”
“萨达希拉斯，你难道又想……”薇格纳尔大惊失色地站了起来，她桌子前方堆叠着的卷轴因为桌子大幅度的摆动全都散乱地掉了下来。
萨达希拉斯做了一个手势，那些卷轴全都像提线的吊坠一样扑腾着回到了原位：“请放心，圣堂之弓大人。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战斗的代名词就是牺牲，萨达希拉斯。为了达洛杰希，士兵们愿意的。”卡加斯从抽屉里拿出戒指交给萨达希拉斯，“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稍微瞄准一点，毕竟……这是最后一次了，对吗？”
“我会的，卡加斯大人。”萨达希拉斯点了点头。
“这已经不仅仅是战斗了，这简直是屠杀！没有哪个种族会忍心杀害手无寸铁的平民的，你这么做马上就和暮光使者没什么两样了……”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圣堂之弓大人。”萨达希拉斯重复着把每个字都强调了一遍。
薇格纳尔不怀好意地盯着萨达希拉斯有一会儿，而后者全程都刻意地逃避了她的视线。最后薇格纳尔表情僵硬地支会萨达希拉斯：“另一枚戒指并不在我身上，我得回去取。你跟我来，萨达希拉斯。”
从法师塔的小型议事厅到后方附属小塔，薇格纳尔的脚步越来越快，她在前进的红毯上几乎已经要让红毯逆向运行了，照理来说她应该尽可能地放慢脚步，然后想一些措词来劝导萨达希拉斯才对，可现在一路上她都没有任何说话的意思，直到地毯把他们送到附属小塔的一层。
“你知道那会对艾尔齐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的，但你却还是不计后果地想要让暮色岗的悲剧重新上演一次？”薇格纳尔突然露出她在小型议事厅里的愤怒责骂萨达希拉斯。
萨达希拉斯知道从这里开始才是不受监控监听魔法监视的地段，他略带抱歉地说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圣堂之弓大人。暮色岗的悲剧已经让我辗转难眠，我不会让艾尔齐的人民重蹈覆辙的。”
薇格纳尔捉摸不透地质疑：“那你想……刚刚你对卡加斯信誓旦旦地做什么保证？你说会带领军队胜利归来？”
“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我只是向卡加斯大人保证会结束战斗——并没有说明以哪种方式。我会直接把军队带回来，圣堂之弓大人。在此之前，我希望你替我保密。”
“……这样你会触怒卡加斯的，你这是阳奉阴违的抗命。”薇格纳尔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的确……所以我才需要借用彩虹之泉的力量，我将会永远地终结精灵一族的战斗史。”
“这是不可能的，从来没有谁这么想过！要终止战争的唯一方法就是消灭所有敌人，先是暮光使者，然后又是艾尔齐人……”
“或许是的……但是彩虹之泉传达给我的意思是务必让我结束这些毫无意义的战争。我们为生存而战，艾尔齐人也在为生存而战，然而为了这个生存却必须牺牲大量无辜的战士……”
“这不可能，彩虹之泉是没有任何意识可言的，这些都只是你自己的臆想罢了。”
“确实，这是我自己内心的想法。原先我对战争一无所知，但是家破人亡的感觉我再清楚不过了，我以为我会义无反顾地为了达洛杰希投身到战场中去，而事实证明这种必有一方国破家亡的罪恶根本配不上这些牺牲者纯洁的灵魂。”
“如果你把军队带回来就是自取灭亡，卡加斯绝不会容忍这种违背他意志的行为。北哨一役之后，他已经变了很多，现在他急于铲除达洛杰希周边的所有异己势力，任何胆敢阻拦他计划的人都只会成为阶下囚。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这些事，卡加斯在北哨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动用禁术来对付暮光使者。”
萨达希拉斯摇了摇头：“从我的视角并不能很明朗地看到卡加斯大人……我只看到了他最后施展的那个熔岩魔法。”
“先祖们把那些极端的法术列入禁术就是因为它们会蚕食施法者的良性意识，当一个魔法师的思想都被邪恶的咒语占据的时候，他就会敌视周围的所有人，并不择手段地折磨他们，因为在他们眼里周围人的痛苦甘之如饴。很不幸的是，卡加斯已经开始有了一些征兆，比如……”
“比如在那天审判的时候他对奥斯维德做的事？”
“是的，在施放禁术的时候施咒者会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淋漓，邪恶的咒语会让他们潜意识里渴望继续施法。所以在那之后我每天都会陪他一起处理事务，好在他暴躁的时候及时让他冷静下来；也正是因为这样，艾尔齐战争已经打响了有将近一个月但我还不允许他前往前线。”
“但我想他应该不会对我有非常严重的惩罚，否则那次的审判他大可不必为了我以身试法。”
“如果你不是为了对付艾尔齐人，那么你需要借助彩虹之泉的力量做什么？”
“我希望达洛杰希能够远离所有灾难，只有彩虹之泉的力量才能让我达到这个目的。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不会成为第二个弗朗西斯。”
薇格纳尔静静地看了萨达希拉斯有那么一会儿，直到后者感觉尴尬并撤开了视线：“我大概明白为什么卡加斯和帕格森那么喜欢你了——但愿在这件事之后他们还能这么看重你。我会把戒指给你，另外还会给你另外一件东西，否则单单以你新任荣耀执行官的身份是不足以仅凭一道口头消息就让帕格森和罗伦斯退兵的，虽然我无法和你一起去格里契尔丹……”
“当然，卡加斯大人还需要您。”
“我不是指这个，萨达希拉斯。我的意思是我愿意和你一同承担你这种大胆想法所带来的后果……”薇格纳尔莞尔一笑，她的脸上出现了久违的欣慰和宽慰，“我也会替卡加斯向帕格森传达这一命令，愿圣光保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