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死路。”洛茯苓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的衣柜，疑惑的声音带着些许嘶哑。
残阳耸了耸肩，她没有带着洛茯苓原路返回，而是在遇见纳米机械丧尸的十字路口处拐了个弯，把她带到了人去楼空的警卫宿舍前。
她们两个人正呆呆地站在一个废弃的大衣柜前，样子怎么看怎么傻。
“不不不，茯苓。你要记住一点，在宇城，有柜子存在的地方就不会是死路。”
残阳故弄玄虚地摇了摇头，冷不丁地将若有所思的洛茯苓一把推进柜子里。随后，她也挤了进去，牢牢地关上柜门。
洛茯苓选择冷眼旁观，她注意到残阳袍子的肩头部位多了一圈不该有的凹陷。凹陷的形状和力度很特别，仿佛是有只隐形的猫趴在了她的袍子上一样。
她猜得没错，无法认知的五号监视者就伏靠在残阳的肩头。
片刻后，衣柜忽然嘎吱嘎吱地开始晃个不停。
“请务必不要介意，茯苓。”残阳闲适地靠在了衣柜上，“我模拟了火车的晃动模式，可以给我一种正在传送中的暗示——大设计师秦之青的作品。宇城奇术师专用，只需要一个足够大的柜子，我就可以传送到提前设定好的地点。”
“我们在衣柜里，还要待多久。”洛茯苓声音冷淡得过分，她在虐杀掉杜斌，大仇已报后，一直是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
“15分钟，主观时间15分钟。”残阳给出的答案听起来很奇怪，为什么是主观时间？“为了快点到达目的地，请务必不要去看计时工具。”
人的主观时间比现实时间快了将近一倍。
“我都看见了。”洛茯苓忽然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残阳试着揣摩她的言外之意。
“嗯？我记得VK-7护目镜没有显示时间的功能啊——有也无所谓，发动奇术的‘观测者’是我。别告诉我具体的时间就好。”
“我看见的是天花板，残阳。你用法术清洁我的衣服后，天花板的四个角落长出了一丛毒蘑菇。”洛茯苓面无表情地在一片黑暗中盯着残阳游移不定的双眼。“我猜那就是你说过的‘回火效应’——我的家里，发生了什么？”她可还记得残阳强行把她拉出自己的住所时的古怪表情。
“啊，这事儿你还没忘啊，记性真好。”残阳乏乏地靠在衣柜边上，从袍子里拉出一根细长的香烟。“没啥大事，你家的一只蜘蛛发生了维度变幻，可以从平行世界抓几只小虫子补充营养，算是种无害的异常项目。过半小时就会变回去，流行奇术造成的回火效应一向不持久。”
“我不吸二手烟。”洛茯苓暂时接受她的说法，并提出了新的意见。
“了不得，茯苓。”残阳懒懒地瞥了一眼，自顾自地点上了烟。“你不懂，大战之后一只烟，快活似——原初之火潘格劳斯，好像不太押韵？不过先就这样吧，回去好好打磨打磨，说不定可以发表在内部刊物上。”
绝对没有任何刊物会选择刊登残阳写的“诗”，除非她用恶毒的奇术将编辑的品味变得和她自己一样糟糕，洛茯苓相当确定这自己的这一判断。
残阳吐出的烟圈飞到两人中间，如同撞上了看不见玻璃一般，散成一团烟雾弹了回去。
“奇术很有用的，对吧？”她狡黠一笑，眼神中满是得意。“清洁奇术的变种利用，效力足够持续到柜门打开，放心啦。不过话说回来，茯苓在丧尸末日度过了十年，十年可不短了啊。没希望的末日世界，想要熬过去，一般人都会搞点麻醉品吧？烟啦酒啦殴打妇女啦虐待战俘啦什么的。”残阳神色轻松地说着，洛茯苓的表情随之变得更为冷漠。“茯苓的泄压办法是什么？”
“杀人，杀丧尸。我靠杀戮放松心情。”
冷酷的宣言，但是在言语中隐隐透露出几乎可以说不存在的脆弱感。残阳悄然一笑，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嘛，丧尸末日危机已经过去了，罪魁祸首杜斌呢，都已经被你涂在墙上当墙纸了。看来今后没几只丧尸给你杀来解压了——有没有想过，换一种更好的方法来解放自己的心情？”
残阳努力将话题导向自己想要的方向。
“我知道你的意思。”洛茯苓听得透彻，“你想告诉我，加入你的攻击小队，就有机会对付比丧尸更可怕的怪物？为此我还要放弃和平稳定的生活，继续刀口舔血，目的是给你卖命？”
存心不良啊，残阳“队长”。
“卖命不至于，大家各取所需而已——你答应过的，茯苓，在杀掉杜斌后，就给我一个答复。”残阳猛抽了几口，差点把自己呛到。“我还是那句话，希望茯苓考虑一下，要不要加入我的攻击小队。”
像洛茯苓这般战斗经验丰富的枪手，还是个自由人，在宇城没有比她更好的选择。不招募过来，太可惜了。
“我，真的还可以，继续战斗，吗。”洛茯苓犹疑地低头看着自己握了十年枪的双手——当然，在这个世界，她其实没拿过几天枪。“只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生命，真的有意义吗？”
在丧尸末日，洛茯苓没有空隙思考生命意义之类形而上的问题，每时每刻都被保证自己生命安全问题逼得喘不过气来，时时刻刻都要必须要精确计算下一步的目标。如今杜斌已死，迫在眉睫的末日危机安然度过，安逸和平的生活近在眼前，而她却茫然失措，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自己真的能在现代社会生活下去吗？
也许，加入新的暴力组织，将战斗延续下去，不失为一种选择。
“生命意义什么的，我是搞不懂啦。”残阳在衣柜上按灭了烟头。“茯苓，也许你应该试着往实际处考虑一下。”
“实际？你的意思是——”洛茯苓瞪大了眼睛，她听出了残阳的话外之意。
“钱啊，茯苓，在现代社会过日子，不能没有钱啊。”残阳“你为了囤积物资度过末日，把积蓄花了个精光，还欠了银行一大笔钱，没错吧。”
“是有这么回事。”洛茯苓不情愿地承认，她在出发时，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要还钱的一天。
也许，坐等丧尸末日的到来反而更适合她一些？高利贷的嗜血程度和报复心不比丧尸差多少。
“GOC会替我还掉所有欠款吗？”洛茯苓不好意思地低声问道，没想到最后是金钱的力量压倒了她。
“GOC并不负责雇员的非任务遗留债务，不过加入破晓小队，你可以领到高额的工资和奖金，还有人身安全保险和退休金。五险一金样样齐全。”眼看洛茯苓有所松动，残阳强忍着笑容，赶紧再介绍一遍GOC的福利待遇。“薪水空间比你原来的那份售货员工作高多了。不是我说，给云飞商贸这种垃圾公司打工，根本比不上加入我们全球超自然联盟有前景嘛。”
云飞商贸是洛茯苓原本的工作单位，她的职业是商贸大楼的柜台售货员。
自从重生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没去上过班。
“如果——我说如果——我最终还是决定不加入你的组织。”洛茯苓看着残阳微微抖动的脸部肌肉，忽然感觉心里很是不爽，说话的声音中隐约可以听出挑衅的意味。“你会怎么做呢？”
“那我就找其他人呗，宇城没有心仪的人选，那我就换个城市招聘嘛。”残阳不以为意地回答。“茯苓嘛，GOC和基金会的机密，你知道的未免太多。他们只能采取一些恐怖的手段——”她故意拖长了话尾，看向洛茯苓眼神明显地不怀好意，洛茯苓一脸冷淡地盯了回去。“——就是用药剂或者奇术消除你对异常世界的记忆啦，话说茯苓你连点反应都没，真的好无趣啊。”
“我说过了，我不是傻子。”洛茯苓平静地说。“如果我选择接受你的雇佣，我的武器和防护服......”
残阳给出的Offer条件无可挑剔，她当然会接受。
“哦，黑色装甲都是GOC作业员的制式套装，是物理部门分配给我的。反正我不穿那东西，送给你也无所谓啦。”残阳指了指她腰间的乐高积木步枪，语气轻快。“至于乐高武器组合工具嘛，我委托给普罗米修斯实验室制作的概念武器，是一件很珍贵的个人资产，只能‘借’给你使用。”
“那，具体期限呢？”
“啧，真是了不得，茯苓总是可以一针见血地找到问题的关键点呢。”残阳不甘心地砸了砸嘴。“可惜茯苓没有当奇术师的天赋，要不然，我还真想收你当我的徒弟。”
“所以说，所谓的‘借’就是个托词？”洛茯苓觉得自己大致摸到了残阳奇术思维的一条边。
“对，关键在于，乐高武器组件所有权必须是我的。尽管茯苓是乐高步枪最好的使用者，但你仍然不能将它当成自己的东西。”残阳摸出第三根烟，犹豫了片刻，还是放了回去。“一次最多两根，再多就会对我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破坏——我不是抠门，乐高组件的科技含量太高了。若是不幸被外人获得，我可以靠物主联系来搜查它的下落，不需要付出太多的‘代价’。”
“物主联系......就像你和五号构建智能的链接一样？”洛茯苓随口一提，她注意到看不见的小猫状物体正在残阳肩上打滚。
“额，其实大不一样，茯苓。小五和我是奇术联系，而乐高武器组件和我是奇术意义上的联系，差别很大。”残阳不指望洛茯苓能听懂，她将趴在肩头的蓝色小猫提了起来。
在洛茯苓眼里，残阳在滑稽地提着一团空气。
“对了，小五的身上有强迫他人忽视的认知影响，也就是说你的眼睛可以看得见它的身影，耳朵可以听见它的叫声，但是大脑会强行无视其存在。不过，你还是可以意识到它和其他物体的互动。”残阳将手上的物体“小五的体重会使它在地上留下脚印，脚印是被可以看见的。所以只是比较弱的认知影响，足够强大的认知扭曲影响可以使敌人被攻击后，都注意不到自己有了伤口——当然，太强的认知危机会让我也看不见它，没什么意义就是。”
“的确，我知道有隐身的动物存在，却没法提起敌意——这也是认知影响的一部分吗？”
“你猜的没错，茯苓。在你的潜意识里，小五并不存在，因此也不需要警惕。就算理智上知道它就在我手里也没用——啊，我猜15分钟已经到了。”残阳低头看表。“额，已经是22分钟了吗——原来志趣相投的人一起谈话，时间会过得很快啊，主观时间反而变长了。”
残阳抱怨了几句，一把推开了安静下来的衣柜。“欢迎来到GOC中国驻宇城办事处，五柳大道街道办。主任大人一定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