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在场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内幕的人绝望的眼神之中，那头风元素领主的身影越来越大。
“为啥它现在才从遗迹里面出来啊！”涅扎德对着阿莱克问道。
“我知道了，因为它害怕我！需要等我走了之后才能爬出来！”骑士团长回答道。
“现在不是秀逗的时候啊大哥！”涅扎德嘴一咧——刚才的大喊牵动了他的伤口。诗朵担心地看着他，男人揉了揉她的头发示意没事。
“我们绝对不能把它放进城里，”旁边的阿列克谢说道：“如果它是感染源的话，它会把整个罗彻斯特变成吃人的怪物。”佣兵回过头：“你怎么知道？”圣武士举起那柄圣剑：“因为我曾经和邪神的眷族作战过。”
阿莱克皱着眉头——如果他有眉头的话——说道：“我和我的手下可以去拦截它，因为我们亡灵的要素本身是灵魂，只要我们的灵魂不变就不会受到这种东西的影响——但是问题是，它显然不是一个人来的。”
璀璨的日影中，那怪物的身影愈加清晰。在飞行的螺旋的风元素下面，有无数蠕动着的房屋和建筑，还有之前诗朵他们用来砸它的石头的残片。林间小屋张着长满利齿的大嘴，在地上拖行出一条长长的粘液——就像是蜗牛或者蛞蝓那样；破旧的女神神殿的一部分妖娆地扭动着，从“石块”的缝隙里面还向外溅着酸液；还有一些原来大概是动物的东西，现在已经变成了肿胀的肉块，透过透明的被撑得故障的皮膜，能看到一条一条缠结的跳动的血管。
阿列克谢站起身来：“解开我的绳子。”
佣兵回过头，才发现图灵已经用一条活化绳将圣武士捆了个结结实实。
“我可以对付这个家伙，圣剑保护着我使我不会受到那东西的影响；只要摧毁它的核心，我们就能消灭它。”洛萨急切地说：“快点！不然我们都会死的！一旦传染源走进城市，在没有森林元灵的约束下，它会把这座城池变成地狱！”
涅扎德站直了身子：“我们一起去。”
“什……”圣武士看着佣兵抽出他的大剑。
“这是我们搞出来的东西，就应该我们自己解决。”涅扎德看着诗朵：“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女孩倔强地摇摇头：“我能帮你。”
涅扎德捧住了她的脸：“没有法术位的法师能干什么？打酱油嘛？乖乖在这里监视监视这些俘虏，我去去就回。”女孩不舍地放开了男人，回头看着双方疲惫不堪的军队。他们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这是一种奇怪的现象。学院法师和佣兵们当中的施法者有的还知道点什么——但是他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诗朵默默地点头，的确，学院法师经过严格的近战训练，而佣兵们一般主业都不是法师；但是这场战斗也抽干了他们的精神力。只怕是要休息好一段时间才能加入战斗。
“我们带你们一次，”阿莱克走到涅扎德身边：“快点！”
佣兵回头喊道：“所有人，不要擅自行动！那东西会传染的！”说罢，他没有管背后的哗然，骑上一匹空置的骷髅马；他旁边的洛萨找了一匹正常的马——作为圣武士，他可没法骑在死灵身上。
亡灵们蓦然转过头，灵魂之火摇曳着，向晨光照射来的地方奔行而去。
涅扎德尽量放平身体，但是骷髅马的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就是硌屁股——这也就意味着能在马上休息的可能性不大。骷髅们整建制整建制地从东门跑出去，绕过那些破旧的店铺和惊恐的百姓，还有原来作为首府而装饰的漂亮纹样。想到一会他们可能就会活动着要把周围的一切有序生物吞下去，佣兵觉得腰上的伤口也没有那么疼了。
漂浮在空中的可怕生物——那已经不能算是生物了——兴奋地扭动着，发出令人作呕的古怪叫声。无论它曾经有多么荣耀的过去，但是现在它也只是一只怪物而已。用位阶或者力量能级来判断它毫无意义，因为位阶判断的是力量的精炼程度，而它拥有的是无比庞然的畸形生命力。这就是邪神们最引以为傲的手段——并非强大到让人不能相信的力量，而是不知不觉间即被异化的侵蚀。
阿莱克举起链枷，砸飞了一根张着大嘴扑向他的树木，他跃动着灵魂之火的眼眶已经能看见最前面的死灵部队和那些活化物体接上了火。死去的骑士团长默默地高举武器——亡灵们不需要士气，它们只要一个命令就足够了。那是被诅咒的生命，它们的所有情感都在漫长的死亡的那一刻消失殆尽，灵魂中的回忆和执念支撑着他们的身体。
那些丑恶的肉块和最前面的穿着褪色的皮甲的骷髅步兵们混战在了一起。数百年的战斗和淬炼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变成使用武器的大师，而对女神的虔诚信仰让这些死灵生物还保持着那种钢铁般的理性。无论是吐出利齿的石块，长着无数触手的桌子和椅子，还是那些在地上窜来窜去想要勒死人的麻绳，都利落地被他们切成了两半——说到底，那些也不过是些没有理性的野兽罢了。
涅扎德和洛萨被夹在整个队伍的正中间；这两个刚才还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仇人现在忽然站到了一个阵营里面。佣兵只能在心里感叹命运的微妙：如果不是这个怪物横插一脚的话，现在寒刃军团可能已经赢了。
即便如此，也不能放着它不管，这大概是无数在蕾尔上生活的人的共识——只要和邪神沾上边的，无论是邪教徒还是邪神造物亦或那些恶魔走狗，都必须死掉，无论付出多大代价——这是从比精灵渡海还要遥远的年代流传下来的不成文的箴言，据说和瑟姆帝国有关。
涅扎德把思绪拉回到面前的战斗上面，有些惊讶地发现他们已经被包围了。说到底，这只“骑士团”剩下的战士不过两千而已，而那个巨大的风元素可是带着一路的大部分静物跑过来的。即便骷髅战士们不会疲惫，但是前锋的那些步兵的灵魂之火也很快熄灭了——然后变成怪物嘴里的骨粉。唯一的好消息是血肉诅咒的辐射可能只有那座神殿那么大，因为倒下的骷髅兵没有变成更恶心的东西站起来。
灵魂之火一盏一盏地熄灭着，淡青色的骨骼被血肉的磨盘研磨着，碾压着，最后变成残损的碎块掉落在地上。远处，巨大的感染源越来越近了。阿莱克的身上全是血肉——他的链枷可不是吃素的，只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体液和血管缠了他一身。死过一次的骑士团长看着前面的血肉洪流，无言地再次举起了链枷。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他要做的只是战斗到最后一刻而已。
因为亡灵无论如何伪装，终究还是没有感情的。三百年里面，除了对阿卡狄的信仰之外，没有什么东西支撑着他。
无声的死者们再一次发起了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