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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情深有劫

碧温玄把凝夜思放回水央身边,叫回了仆从好好照料她。三人离开了往生湖。

“这里面有个奇怪的地方。”碧温玄一直若有所思,到了前厅,终于开口说。

雪吟殊道:“你是说,碧温衡为什么对水央紧追不放吗?”

碧温玄点点头:“那几名人族,应该是碧温衡要捉拿的人吧。就算水央放跑了他的要犯,事已至此,他何苦非要杀了水央?难道只是为了惩罚一个不听话的臣属?我想他不会这么意气用事。”

“不错。水央毕竟是你的人。他拿着这个把柄问责于你,总能获取更大的利益,而不该那样坚决,只为了杀死水央。”雪吟殊略一思索,“那么只有一个原因了。”

“什么?”

“他们认为水央知道那件事情。”

碧温玄沉默了一会儿,“他们要杀箭鱼一行人,也是为了这个。我们不知道他们到底探知了什么秘密,但看来碧温衡绝对不允许那件事泄露出去。他们认为,水央既然帮助了箭鱼,也一定是知道了内情。所以不管不顾,只能杀人灭口。”

“他们觉得杀死了箭鱼一行的所有人,包括中了毒的箭鱼,死去也是早晚的事。所以需要对付的人,就只剩下水央了。既然有国主在背后撑腰,那么什么碧府什么公子玄,都不需要畏惧。”

“可问题是,水央并不知道那件事啊!”碧温玄头疼似的捏住了自己的眉心,“这是不是太冤了点?”

“他们并不会管那么多,只要杀人灭口就好。那接下去,你想怎么办?”

“就像你说的,秋叶京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碧温玄抬起头,目光中露出一丝寒意,“管他来的人是谁呢,把水央和阿执弄成这个样子,这笔账不能不算。”

“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这个自然。”碧温玄道,“我难道会和你客气?”

他们简洁地交换完了意见。这期间,汤子期在一旁一言不发,好像心不在焉地想着别的事情。碧温玄有些在意地看了她一眼,但并没有说什么。

雪吟殊心里却明白得很。他携着她出了碧府,上了车驾。

他看着汤子期。她低着头,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掀帘说:“去汤罗大人的府上。”

汤子期像是被他这句话惊醒。她抬起头看向他,眼里浮现出惊疑的神色,慢慢地,这种惊疑又汇聚成了一片了然的哀伤。她重又低下了头。

“不,你还是不要去了。”雪吟殊又改了主意,“你先回宫去吧。”

“为什么?”汤子期闷闷地说,“你都想到了?”

“子期,现在,你先回答我两个问题。”雪吟殊的神情有些严肃,“那名陷于溯洄海,中毒后被送往青都的人,是月晓者八号,名叫简西烛,也就是叶画莳的丈夫,对不对?”

叶画莳在秋叶京住下来之后,他自然把她的相关背景都已经查的清清楚楚。

“是的。”汤子期有些无奈地道,“他的绰号叫箭鱼,而且他上岸之前,我看到了他的脸。”

“他去溯洄海做什么?”

“我知道他到溯洄海去寻找陛下想要的东西。陛下允诺了他事成之后让他离开月见阁。”

“这就更没错了。”雪吟殊点头,“他用授语之术探知的消息,是要用来换取后半生的安稳的,自然不能向任何人透露。”

“嗯。”

“第二个问题,我记得你说过,以授语之术获知的所有消息,那个人……月见石中的那个人,都能一同感知。是不是?”

“……是的。”

“很好。所以汤大人那里,我不能不去。”问到这里,雪吟殊似乎有了决断,最后说,“但你就不要去了。”

“我怎么能不去?”汤子期摇头,“应该做这件事情的人是我,其实与你无关。”

“你去了,汤老师会伤心的。”雪吟殊语气坚决,“他对我虽也失望,可我们早已分道扬镳。而你,毕竟寄托着他的希望。”

“那又怎样?”汤子期有些苦笑,“我和你不同,我从来不是他的好学生。”

雪吟殊凝视着她,目光幽深,仿佛在索取一份信任。她感到有些透不过气来,心中五味杂陈,无法拒绝,于是点了点头,遵照他的意思,不再坚持与他一同前去汤府。

下车之前,她忽然转身,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她说:“雪吟殊,我很感激。”

他只是淡然笑着:“这不算什么。”

“老师那里你打算……”

“放心。”雪吟殊道,“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这件事就交给我,好吗?”

他的声音低沉,她的心忽然踏实下来,于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汤府门前一向寂寥。他近年有职无务,又不常在秋叶京,大部分时间府中只有几名家仆。

这一日,一只信鸟落在院中,发出傲慢的轻啸。

管事不敢怠慢,赶紧把它爪子上携带的信管取下,呈给汤罗。

信鸟是最快的信使,穿越整个九州也不过需要短短几天。但平常书信用不上它,用它传递的往往是紧急军机之类。果然,汤罗看了信,沉默片刻道:“吩咐下去,我今天不见任何人,也不要让任何事打搅我。”

管事应了“是”,然而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哗声。

“太子驾到!”

汤罗心一沉,抬眼之间,只见雪吟殊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他的步子很急,让汤罗紧张地站了起来。他进了门,停住脚步,笑道:“大人还在这里,还好我没来晚。”

“殿下突然到访,有什么事?”

“没有什么。只是想让大人移步,到宫中小住几日。”

汤罗惊诧:“殿下,你要做什么?”

“我听子期说过,要去往月见之境,见到那个人,需要焚以入魂香,暂时分离自己的精神,对不对?”雪吟殊也不想绕弯子。

“是又怎样?”汤罗念头急转,猜测他的来意。

雪吟殊笑了笑:“我刚才在大人的院子外面,看到一只信鸟从空中飞过,实在是忧心如焚。大人是收到青都的传书了吧?陛下是否让你前往月见石的幻境,探听某个消息?”

“你是怎么知道的?”汤罗下意识地把手中的信笺握得更紧了些,“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不能让大人去月见石里见那人。”雪吟殊道,“如大人不能答应,只好恕我无礼了。”

“你!这和朝政无关,完全是我们月见阁内部的事情!”汤罗愤然道,“雪吟殊,你怎么连这都要插手?”

“大人,”雪吟殊低声道,“我知道你对陛下忠心耿耿,可是他的命令,往往会伤害很多人。他不在乎,我却不能不在乎。因此只能委屈大人随我回宫了。请吧。”

“我是不会跟你走的!”听到这里,汤罗心中已经明白了雪吟殊的盘算,反倒坐了下来,“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那也可以。”雪吟殊也坐了下来,“不然我陪大人下盘棋?好像上次我们下棋,还是五六年前了。”

“最后一局,我输了。你棋力大进之后,我就下不过你了。”

“是。大人如果一定要在这里待着,我只好遣人来看着大人了。”雪吟殊态度坚决,“只是您到了宫里,我能更安心。就当是为了我找老师下棋更方便些吧。”

汤罗紧紧闭着嘴,什么也不说。雪吟殊要阻止他去找雪咏泽,但他不会跟他走,连月见阁内部的事他都要插手,这算什么?这个太子殿下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刚才说你在乎陛下的命令伤害了很多人,你想救箭鱼?”汤罗眼中有不解,“为什么?就算你救了一个月晓者,也未必就能扳动月见阁的根基。你最好想想清楚。”

“难道我们做每一件事,都必须为了最终的目的和利益吗?”雪吟殊笑了笑,“难道不能仅仅是为了,不忍心?”

“人只会对自己相关的人事才会产生共情之心。”汤罗摇头道,“身为储君,你什么时候在意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生死?”

“无关紧要吗?这世上的许多人,看起来很渺小,可是他们不在了,总有人会为他们难过,为他们伤心。”雪吟殊略有些出神,“子期说过……”

子期,子期,听到雪吟殊几句话间提了几次自己养女的名字,汤罗心口一紧,忽然脱口打断了他的话:“是不是子期让你来的?她自己为什么不来?”

“这件事情,与她无关。”雪吟殊坦然回答,“做了什么,都出自我的本意。”

汤罗紧紧盯着雪吟殊好一会儿,心中有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接着就越来越清晰。最后他试探地道:“你说过,安排子期来秋叶京,是多此一举了。我想,近日就让她离开……”

“你能吗?”雪吟殊冷冷地道,“你以为她是一枚棋子,可以随意驱策?你对她的了解就仅止于此吗?”

雪吟殊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隐隐跳跃着一团小小的火苗。那团火焰藏在深深的眼底,不仔细去注意,根本望不见,此刻却似乎确证了他的想法。汤罗脑子里嗡了一声,微微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他疏忽了。他没有想到这一点。两个年轻人朝夕相处,互相生出情愫,真是一件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他应该想到的。可是他一生随侍羽皇,除协理政务外,就是钻研秘术,不太在乎儿女情长的欢愉。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懂得那样的感情。他从雪吟殊的眼底感觉到一种炽热,几乎要把人灼伤了。

“不……”他无力地叹息了一声,“吟殊,你不可以……那姑娘,那姑娘她是……”

“老师,你不用说。”

“不,我要说。吟殊,你不知道,她是……”

“汤罗!”雪吟殊喝了一声。汤罗怔怔地看着他。雪吟殊也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深吸口气,平静了一下心绪,才道:“好,你说吧。她是什么?”

雪吟殊让他说,汤罗却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失去了。如果他能早一点意识到这种可能性,也许不会让汤子期到秋叶京来。雪吟殊做出过许多令他恼怒不已又无能为力的决定,可是他知道,这孩子有自己的责任、自己的担当。他们可以在朝堂上针锋相对,可以因为月见阁而渐行渐远,可是,他不能忍心看着雪吟殊爱上那姑娘。他注定要伤心失望。那姑娘早已属于另一个人,因此永远不会属于他,永远……

可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他不让汤子期来,又能怎样呢?能改变他们的命运吗?他曾以为自己在这局棋中是重要的一子,可实际上,他已经慢慢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任何结局。这三个孩子,他们都太倔强,命运的绳索终有一天要把他们缠缚在一起,他什么也左右不了。

他感到深深的无力和悲伤,原先紧绷着的一口气、一心想要坚持的原则,全都烟消云散了。对于接下去的局面,他已经完全不愿意去想。他垂下手,虚弱地一松,连那纸信笺都轻轻飘落到地上。

“罢了,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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