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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黑铁龙痕

“月晓者,七号,叶画莳。四个月前,奉羽皇陛下之命,前往越州寻访‘龙痕’。”

凌晨时分,玉枢阁中仍然灯火通明。黑衣女人立在木墀之下,一丝不苟地回着话。

她是一名羽人,紧身的夜行衣勾勒出她玲珑的轮廓。与寻常女性羽人的纤细瘦削不同,她的身材匀称,四肢看上去结实有力,带着一种野性之美。她此刻微微低头,神态谦恭,眼中却有藏不住的张扬。

“七号,我问你,‘龙痕’是什么?”雪吟殊看着她。

主案两侧,坐着汤罗与巴齐陆。汤罗看着这个年轻的月晓者,对于刚刚出的事情已经叹了十八次气。而巴齐陆作为涉事者,虽然受了些伤,但还是坚持留在这里弄个明白。

汤子期受的伤不算轻。虽无性命之虞,但救治之后仍处在昏迷状态,正由宫内的御医看护。雪吟殊命人扣住了叶画莳,她没有任何异议,一直十分顺从。

“龙痕,在陛下那里,就是远古的龙族留下的信息。他一直对龙的遗迹很感兴趣,这些年都在不断命人搜寻。”叶画莳没有推托,十分平静地回答道。

“什么?难道羽皇陛下也像隐龙门人那样,推崇龙这种邪物?”巴齐陆不可思议的语气中隐约有一种愤慨。

“苏行大人少安毋躁,这个我倒可以解释一二。”汤罗道,“陛下一向专注于各类神秘事物的探访,以找寻我们这个世界的本源。远古龙族并非邪物,虽一直是他的关注点之一,但也只是其一而已,与其他上古流传的遗迹并没有什么不同,更谈不上推崇。”

雪霄弋是这样一个人,大家都心知肚明,巴齐陆便点了点头。雪吟殊对父亲所做的事情则从来不愿置评,只道:“然后呢?”

“陛下要找的龙的遗迹,最重要的一部分是传说中以龙族文字记载下来的一份秘咒。半年前,我在越州隐龙门人那里找到了线索。但我在暗中潜藏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真正找到它。后来,我终于弄清楚,那份秘咒被隐龙门人奉为圣条,不用文字记载,只是作为一种身份的象征,通过某种奇异的形式代代相传。”叶画莳继续说道,“每当一个隐龙门人得到高层的承认,得到了门内秘术的传承,就会通过仪式,将秘咒纹刻在自己身上。他们相信这样就能得到龙神的力量。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因为这种秘咒纹刻平日是看不见的,只有在他们需要爆发超乎自身的力量的时候才会显现。他们觉得那就是龙赐予的力量。”

雪吟殊想到当时的情形:“你说的就是逆鳞赫马背上发光的那些纹路吗?”

“是。逆鳞赫马只是具有这种纹刻的隐龙门人之一,但我之所以选择从他身上着手,是有原因的。”叶画莳的语气忽然犹豫起来。

“你接着说。”

“要看到秘咒,就必须将那个河络逼入绝境,才有可能让他们祭出所谓龙的力量。但我一个人,是没有办法与他们对抗的。所以我根本没有出手。在我知道的身带秘咒的几个河络当中,我发现逆鳞赫马虽然勇猛,却是定力最差,最易被迷惑的。我长于密罗,只要以幻术为饵,也许就能引导他发狂行事。”叶画莳看了巴齐陆一眼,“这时候,由逆鳞赫马为首,隐龙门派出人手阻截雷眼郡苏行一行。我便跟上了他们。”

“你一直跟着我们?”巴齐陆发问,“从一开始就是?”

叶画莳微微一笑,道:“不错。不过我最开始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旁观了几场你们的战斗而已。我很失望,因为逆鳞赫马并没有用尽全力,我看不到我想要的东西。”

“你曾经救过我们?”巴齐陆像是想起什么来。

“你们在南澜的那一场正面冲突,我确实给隐龙门使了点绊子,但不是为了救你们。”叶画莳没有贪功,“我只是想逼着逆鳞赫马使出杀招,好让我看到他身上的秘咒而已。”

“原来是这样。”想到自己一行人一路九死一生,始终被这羽人暗中窥视,巴齐陆不禁咬紧了牙。但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总还是曾经暗中相助过,又不能全不领情。一时巴齐陆的神情变得十分复杂。

“对。一直到你们都到了秋叶京,苏行大人落单,我知道,你其实已经没有与他们正面抗衡的能力。然而你的身份毕竟特殊,在秋叶京,隐龙门也不敢太过放肆。山中歇的塌方本是他们针对你的阴谋,你却逃过一劫,还得到了宫内暗卫跟随在你的左右,逆鳞赫马逐渐觉得已无可乘之机,他们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雪吟殊冷冷道:“但他们想放弃,你却不想放弃。”

“是啊。”叶画莳叹了口气,“太子殿下,我跟随他们这么久,怎么能放弃?我不得不暗中用了一点手腕,想挑起他们与皇宫暗卫的争端。没想到赫马竟然顶住了诱惑,始终没有向苏行大人下手。我无奈之下,只好另想办法。我知道,除了杀死苏行大人之外,他们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抢走苏行携带的浮梭铁,而那时,谁也不知道浮梭铁在哪里。因此我用了数日时间,布下了一个密罗幻境。我让他们相信,浮梭铁就在那个幻境之中。但其实当时并没有什么浮梭铁,我只是设法让他们入瓮而已。”

于是,巴齐陆发现一直跟着自己的隐龙门人消失了。他这才下定决心,设法甩掉了羽族暗卫们,开始行动。

“填盍与密罗的重叠,只是个巧合?”

“是啊。我哪里知道我选中的那个地方,正是‘双盒术’的反面一层,又恰好在那个时间点上,苏行大人开启了它?”叶画莳终于有些无奈起来,“老实说,让他们进入密罗幻境之后又能如何,我并不知道。我当时只想要尽人事而已。我设下幻象,引得赫马一行人疑神疑鬼,近乎神智不清。但幻象毕竟只是幻象,它难以对赫马一行造成实质性的损伤。没有对手,没有战斗,我仍旧看不到自己想看的东西。而我一个人,自认是难以与他们交手的。正在我不知如何是好时,我惊讶地发现我的幻境被另外一种秘术侵入,差点失去了平衡。在重新让密罗空间稳定下来之后,我觉察到这一块空间真实的样子已经和原来完全不同了。我感觉到了填盍星辰的力量,而阿期与苏行大人也来到了这个地方。”

巴齐陆与汤子期的出现,让她重新看到了希望。因为逆鳞赫马有了真实的对手。

“我向赫马一行透露了苏行大人与浮梭铁的位置,没想到赫马开始与其他人分头行事。他们本来进入这密罗之境,要找的就是浮梭铁。其他六人袭击了苏行大人,赫马在此期间得以找到浮梭铁。这时候殿下、苏行、阿期三人试图继续见机行事。我知道,我的幻境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于是撤去了密罗之术,你们果然很快便找到了赫马。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殿下与赫马过于胶着,我怕殿下被拖入塌陷的填盍空间中,因此才射出了那一箭。没想到……”

“真的吗?”雪吟殊打断她的话,语声中无喜无怒,“你射出那一箭,只是为了这个?”

叶画莳抬起头,眼中露出讶异的神色,似乎被他的怀疑所震惊。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不然殿下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赫马身上你想看到的东西,已经看到了,对不对?”

叶画莳默不作声了一会儿,突然,她朝一旁横出一步,冷不丁猛地抽出一名侍卫的佩剑。

“放肆!”云辰怒喝。与此同时,在场侍卫齐齐佩剑出鞘,直指叶画莳。

叶画莳双手横持长剑,一只手握住了剑刃,只见鲜血缓缓滴落。她扬起头,傲然道:“如果殿下怀疑我别有歹意,我也不敢分辨。毕竟我冒犯了殿下,又伤了阿期,已是有罪、有愧。无论殿下如何责罚,哪怕是赐死,我也绝无怨尤!”

“你这是干什么,把剑放下!”汤罗站起来喝道。

叶画莳站在阶下,缓缓将手举过头顶,保持着一个将长剑双手奉上的姿态,面容平静,却带着无声的倔强。雪吟殊看着她,心头想法瞬息万变,片刻后道:“叶姑娘,你无须如此。”

叶画莳的面色缓和了一些,慢慢将高举的双手放下,微微低头道:“谢殿下。”

“但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巴齐陆忍不住插嘴说,“叶画莳,既然你的目的只是让逆鳞赫马陷入苦战,好逼出他身上的秘咒,为何不向太子殿下求助呢?他派些人围住隐龙门人,还是很容易的吧。”

叶画莳再次抬头,直视雪吟殊:“身为月晓者,只奉羽皇陛下号令行事,不给帝国招惹麻烦,也从不认为,帝国可以相助我们。”

月见阁不是属于这个帝国的,月晓者同样不是。他们自己也深知这一点。只不过如叶画莳说的不给帝国带来麻烦,有时候只是有些月晓者的一厢情愿。

汤罗嘴角浮起一丝悲凉的笑意,而雪吟殊面上毫无波澜,看向巴齐陆,平静道:“苏行大人不也是一样?哪怕生死攸关,也并没有求助于我。”

巴齐陆顿时脸上有些讪讪的,咕哝着:“还不是和你打交道太麻烦。”

雪吟殊没有理会,说:“浮梭铁是什么,你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于公于私,巴齐陆都自认应当抛下顾虑,他抬起头来,郑重地说:“给我一间铸冶房,五日之后,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好。”

此刻窗外星光渐稀,天边露出了一角鱼肚白。经过这纷扰的一夜,太阳带来了崭新的晨曦。汤罗轻轻咳嗽了起来,他毕竟年迈,是有些撑不住了。事情暂告一段落,各人也该各自歇息。

“殿下。”叶画莳急急地叫了一声,停了停,低声道:“子期在哪里?让我去看看她吧?”

雪吟殊静了一瞬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汤罗有些于心不忍,开口道:“她与子期一向交好。当年,余阳街头,便是她将子期带回来的。”

“我会让人领你过去。”

叶画莳称谢,离开了玉枢阁。

随着汤罗和巴齐陆也陆续离去,雪吟殊也遣散了当值的侍卫。很快,偌大的议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发了一会儿呆,忽然站起,亟亟地向外走去。然而没走出几步,他又慢了下来,终于又走回座位,缓缓坐下。

他侧头看向自己左边,那儿有个丝藤结成的席位,是他专为某人而设的。但她一向很少坐那儿,总是不安分地倚在屋里的窗台书架什么的上面,常常让他无言以对。此刻初升的朝阳洒了一点浅金色的光点在那个座位上。他怔怔地看了片刻,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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