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都管的时候，段思成简直气的要命。就是这个混蛋！栽赃陷害，还险些把自己用水桶给淹死！
他生怕自己的辩解再次被打断，赶忙跳出来指认。李都管固然面色大变，莫隐也没想到，段思成竟然出现在这里！
“胡说八道！”李都管脱口而出。他按着刀柄，大踏步朝段思成走来。段思成吓了一跳，想要后退，却被连牧桓从后面按住。
“且慢。”连牧桓说。
“连先生。”李都管不敢在连牧桓面前放肆，只得停住脚步，说道：“您是听信了这个海盗的一面之词吗？”
“他不过是砧板上的肉，你又忙什么？”连牧桓瞧了瞧他，又瞧了瞧面色微变的莫隐，“是不是这个道理？”
莫隐只得点点头：“让他说。”
李都管脸色一白，隐蔽地看了莫隐一眼，但莫隐没有任何表示。他心里吓得抖成一团，只能用握住刀柄的手来发泄，关节青白一片。
“究竟是怎么回事？”天青珞转过头，看着段思成。
段思成赶忙把那天在船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苦笑：“问我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起码，我不知道为什么。”
“一派胡言！这都是……”李都管涨红了脸，正要反驳，却被连牧桓打断。
“你说他夺了你的剑，用的是左手还是右手？”
李都管一怔：“右手吧……”
“当时你在前，他在后，且贴着右侧行走，若他右手拔剑，剑柄必然要装上墙面，怎么能快速拔出，又刺杀左边的人？”
“那就是左手！”
“那名死去的士兵左肋中间，他左手持剑，怎么刺进去的？”
“那……”
李都管张了张嘴，仿佛一尾离开水的鱼，拼命想要呼吸。但连牧桓抽丝剥缕的分析太过凛厉，压得他喘不过气。
“李都管。”莫隐见势不妙，赶忙道：“你若是记不清楚，就不要信口胡说！”
李都管终于醒悟，哭丧着脸：“少主，我当时慌了神，已经不记得了。”
“不记得？”连牧桓微微皱眉，“但这个海盗却记得清清楚楚啊？”
“我——”
“喂！”天青珞盯着他，那对漂亮的凤眼带着寒霜：“接着说，多说一点，我可是很想听一听细节呢！你不会糊涂到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李都管如何讲得出来？撒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言去掩盖。一步错步步错，有连牧桓在此，势必被批驳得体无完肤！
他冷汗淋漓，慌乱不堪。然而抬眼看到莫隐的神色，突然松了口气，变得镇定起来。他微微一笑：“是。少主，若实话实说，那我承认——人是我杀的！”
天青珞大吃一惊！
不是因为结果，而是对方坦然无所谓的态度。甚至，她从李都管眼中，看到了一抹盈然的杀机！
“你敢！”她突然听到连牧桓大喊！
一道寒光掠过，是连牧桓扔出了手中的剑。天青珞的视线追随着剑光，看到寒光闪烁下，莫隐那狰狞的面孔。
莫隐正拔出腰间长剑，狠狠刺向天青珞！
“你——”
天青珞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莫隐竟会这样做！她呆住了，根本忘了躲闪，也来不及躲闪，眼睁睁看着那柄雪亮的长剑刺入自己胸腹……
噗！
血光迸发！
天青珞瞪大眼睛，歪歪扭扭后退两步，顿萎在地上。她捂着腹部，鲜血顺着指缝涌出。或许很痛，但她感受不到。愤怒和震惊潮水一样涌上心头，整个人几乎要炸裂了。
她死死盯着莫隐。
莫隐迟疑了一下。他知道，为了躲避连牧桓丢出的剑，这一剑刺得并不深，并不致命。他应该顺势上前，继续补上一剑。
但在天青珞的目光下，他依旧迟疑了。并非是天良未泯，他在天氏效力了三十年，某些习惯和心态，像丝线一样束缚着他的动作。他没来得及去补刀，沾染天青珞鲜血的长剑还持在手中，却重如山岳。
“不！”连牧桓双目赤红，眼角几乎渗出鲜血。他猛扑过去，用身体掩护在天青珞。连牧桓警惕地看着周围——那些甲士正在围拢，脚步却有些迟疑。
该死！
连牧桓万分自责。他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突变，可笑之前还说要帮天青珞，要帮她实现愿望……这都是自己的错！
李都管也吓坏了。别看他刚才一副阴冷豁出去的样子，可事到临头，看到天青珞血溅当场，同样觉得山崩地裂！
他如此，周围那些甲士更加如此。无论他们在心中准备了多久，事实却永远是事实。
莫隐最先恢复了镇定。他咬着牙吐出一个字：“杀！”
——甲士却没有动。
他们必然会动，因为一切已无可挽回。但此时此刻，他们还在迟疑。就在这时，连牧桓却动了！
他一把抓住天青珞，从尚未合围的包围圈中，箭一样冲出去！他从段思成身边掠过，同时大吼一声：“断后！”
——段思成愣住了。
从莫隐拔剑，到连牧桓带着天青珞逃遁，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说起来慢，其实兔起鹘落，电光石火。段思成完全看呆了，脑子怎么也转不过来。
当他稍稍恢复清醒时，就听连牧桓朝他喊了这么一句。段思成若还是不明白连牧桓祸水东易的意思，他就是一头猪。
其实这没用，段思成不傻，莫隐等人更不傻。但连牧桓不过随手布下闲棋，哪怕能让莫隐有一刹那的迟疑，也是好的。
——成不成都没关系，反正惠而不费。
断后？
王八蛋！断你娘的后！
段思成在心中大骂！他毫不迟疑，掉头就跑！然后，他就看到一个矮小的身影在前面蹦跶——骨头比他跑得还快！
甲士们终于反应过来，一窝蜂冲过来。沉重的脚步声震颤大地，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平原上冲锋。
连牧桓带着天青珞，直奔那个山洞。按理说，他们应该奔向飞云号，不可能一条船的人都叛变了，那可是羽族的地盘。但连牧桓知道，真那么做，必死无疑！
莫隐率人展开队形，已经封死了这种可能。要是以前，天青珞或许能孤身冲出重围，毕竟她能飞。但现在不行，她受了伤，无法凝聚羽翼。况且……
连牧桓用余光看着，几名甲士已经站定，从后背摘下强弓。弓如满月，箭簇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准备的好周全！连牧桓才闪过这个念头，就听到弓弦一阵连珠震颤！连牧桓将天青珞抱在怀中，用身体掩住。同时身体前倾，扑倒在地上。
——右腿隐蔽的勾了一下。
段思成逃跑的速度要快过带了人的连牧桓。他后发先至，已经追到连牧桓身后。谁知连牧桓突然倒地，右腿横扫，把段思成绊了个跟头！
砰，段思成跌倒在连牧桓身上，成了护盾。与此同时，十几只箭矢射落！
“王八蛋啊！”段思成绝望的大叫一声！
噗噗噗——
因为扑倒的姿势，大多数箭矢落空。但仍有一支箭射中了目标。锋利的箭簇切开段思成的左臂，划出一道凄惨的伤口！
接着，嗤一声刺入连牧桓的后背！连牧桓身子微微颤抖，接着跳了起来，继续拉着天青珞冲入了山洞！
段思成怔怔看着犹在连牧桓后背颤动的箭羽——这人难道是铁打的？但下一刻，手臂上的剧痛令他清醒过来，段思成捂着胳膊，一头撞入洞穴的黑暗中！
想要狙杀的目标都逃入了山洞。李都管面色发白，瞅着莫隐：“莫头领，这……”
“怕什么？”莫隐咬着牙，声音令人胆寒：“那是死路！杀人如草不闻声，不更好吗——走！”
他挥了挥手。
甲士们沉默地跟随，向山洞走去。
段思成在幽深的山洞里狂奔。这个举动或许会让他跌个头破血流，但已经顾不上。他知道，那些人一定会进来，斩草没有不除根的道理。
至于他，是被牵连，被陷害，被无辜卷入，已经毫无意义。那些人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骨头。
骨头？
段思成突然想起这家伙。之前，那小子跑得飞快，但段思成没注意他去了哪里。但如果他还没傻透，应该也会钻进洞里。
右臂火辣辣的疼，胸腔也仿佛着了火。段思成不得不停下来，靠着岩壁喘气。再跑下去，不等对方追上，自己恐怕就要猝死。
段思成撕了一条衣服，死死包裹在伤口上。血止住了一些，但很快浸透了布条。这一箭真狠，段思成在心里咒骂那个叫连牧桓的家伙。但想到对方的伤更重一些，又忍不住心头快意。
血还是没止住，段思成感觉到，随着血液流出，身体正在慢慢虚弱。但他一只手很难处理好伤口，哪怕用牙齿帮忙都费劲。他打算再勒上一根布条，突然，听到细微的声音响起，似乎是有人从黑暗中接近。
段思成一个激灵。下意识摸刀，才响起已经被连牧桓丢在了丛林里。他攥紧拳头，打算就算死了，起码也要让对方满脸桃花开。
“头儿……”骨头的声音响起。
段思成呆了呆，长长出了口气。骨头摸过来，攥住段思成的胳膊。段思成闷哼一声，骨头才惊叫：“你受伤了？”
“帮我弄一下。”段思成龇牙咧嘴。
骨头手很巧，三下五除二处理好了伤口。段思成感觉好了一些，靠在岩壁上养力气。他决定再歇一小会儿，然后赶紧离开。
“头儿……”骨头鬼鬼祟祟地说：“我从前面回来的。前面……有人。”
“谁？”段思成一惊。
“就抓咱们那两个人。”骨头低声说：“伤得挺重。”
太棒了！段思成几乎要喝彩。他突然有了力气，蹭一下站起来：“跟我走！报仇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