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像个什么？”
段思成的问题让骨头难于回答。因为画在地上的草图有些潦草，更重要的是，骨头太冷了，正在抱着肩膀打哆嗦。
高空很冷。这是骨头通过实践，刚刚学到的知识。这片岛上土层很薄，而且硬邦邦的，难于勾画。段思成的图是画在一层霜上，痕迹很浅，更显得难以辨认。
“看……不出来。”骨头抖了一下身子，回答。
其实段思成并不需要回答，只是习惯性的，想要有人垫句话。
“这是之前那片岛，这边是咱们脚下的。”段思成用短刀指着地面，“看这里，两片断崖的位置……”
段思成用手比划了一下，说：“看，是重合的。”
“不就该这样吗？”骨头纳闷，“你都说了，是一斧子劈开的。”
“你真信？”段思成抬头。
骨头怔怔地点头。
“我真是……”段思成失笑，摇摇头：“行吧，别管那么多。我想说的是，肯定还有更多的部分，不然拼起来不够。”
段思成瞅着图沉思。以山峰为轴，两片岛拼接起来，大概还缺了一大部分。也就是说，还应该有分裂出去的岛屿。
唯一不能确定的是，岛屿有几块。
“走吧。”段思成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腿，“我们进去。”
“山洞？”
骨头一脸惶恐。黑漆漆的山洞代表了危险，里面可能会有龙，会有凶残的持剑少女，还有……嗯，老瞎。
在骨头心里，老瞎已经和危险画上了等号。
“呆在这里冻死？或者跳下去？”段思成问。
如果不进洞，那就只有这两个选择。这片岛不大，刚才两人已经转了一圈，没有其他东西。唯一的收获就是云雾浸入衣衫，浑身又湿又冷。
骨头叹了口气，跟着段思成走进山洞。
依旧很黑，段思成在洞穴里摸索着前进。骨头走在前面，凭着种族天赋，他能隐约看见一米外的情景。事实上，如果真有什么危险，这个距离并不足以预警。可他们不敢引火，老瞎不在身边，没人能挡住黑暗中刺出的一剑。
不过，段思成一点也不怀念老瞎。他现在只想回到原来的地方，叫上黑山，登上远方号，然后离这个鬼地方远一点。
对了，还没找到水。段思成有些发愁。不过他立刻决定，哪怕在那片岛上挖井，也不能回到这个诡异的山洞里碰运气。
这一次是上了天，下一次呢？
段思成正想着，骨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瞅着段思成，轻轻摆手。两人相隔很近，段思成看到了这个动作。
有情况？他立刻蹲下身子，死死贴住岩壁。
“好像……走错了。”骨头凑到段思成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
按照原本的设想，他们走到那个石头墩子前就回头。反正之前是这样，“原路返回”，结果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但现在，骨头发现这里并不是“原路”。他非常想把那个黄金头骨重新捡回来，可是没有。不光是这个，地形也发生了变化，和之前的山洞并不相同。
“我们还要往前走吗？”骨头问。
段思成也不确定，但必须选一个。他想了想——事实上没想出任何东西——就决定继续向前。
这条洞穴很直，两边的石壁比较平滑。段思成摸着岩壁，以免自己撞到什么东西上。两人又走一会儿，前面隐隐出现亮光。在黑暗中呆久了，突如其来的光明并不能给人安全感，反而让段思成觉得有些紧张。
骨头的反应更加激烈。他立刻停住了脚步，死死贴在岩壁的一个凹槽里。段思成顿时想起他之前做的，逃到安置黄金头骨的岩洞里的行为。
怪不得之前没人发现他。段思成想。
“别慌。”段思成低声说。他一步步向光亮挪过去，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光亮越来越近，段思成的眼睛也逐渐适应。
他突然松了口气。
“来吧。”段思成把声音稍微提高一些。骨头慢慢摸出来。他也看清了前方的光亮是怎么回事。
居然是洞口。
“真是不讲道理。”段思成喃喃自语。
两人加快了脚步，很快到了洞口。骨头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钻出去——并不是洞口太小，而是他生怕被发现。
段思成在里面等着，过了一会儿，骨头再次出现，并且招了招手。段思成这才从洞口钻出去，看清了外面的情景。
相对而言，这次很正常。外面是海岛，有树木，有沙滩，还有碧蓝无尽的大海。尽管这里明显不是之前他们进来的那个地方，但比起那个天空之岛，已经算很不错了。
“我们去看看。”段思成说着，朝海边走去。他还带着一丝期望，万一黑山和那条交通艇就在这里呢？
尽管他知道，这个念头有些妄想。
这片海岛比较大，至少比段思成之前去过的两个岛都大不少。树木郁郁葱葱，遮挡了视线。他们只能看到一小片海域，大部分视野里，都是起伏的地形和树林。
段思成和骨头朝着那片海滩走去，经过一片丛林的时候，骨头突然停下来。他耸了耸鼻子，露出惊喜的神色。
“水！”骨头叫起来：“有淡水！”
段思成看到骨头像一只撒欢的狗一样，拔腿跑向树林。他来不及阻止，只好跟在后面。但他拔出短刀攥紧，以便随时应付意外。
这片树林多年没有人迹，似乎也不见什么动物。植物生长得很肆意，蔓藤缠绕，像一张巨大的绿色罗网。骨头仗着个子小，能顺利的钻进钻出，段思成却不得不用短刀劈砍蔓藤，开出一条通路。
段思成听到骨头的欢呼。他劈开一根粗如手臂的藤萝，淡青色的汁液汩汩涌出——早已口干舌燥的段思成很想凑上去喝一口，但他立刻被藤萝后面的景象震惊了。
树林间，几颗横倒的树干掩映下，一汪清澈的泉水正在闪烁波光。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水潭，但中间有汩汩的泉眼喷涌，一些落叶和残枝被推向岸边，形成一层绿色的土壤。这就是活泉的好处，保证了这里并没有成为无法饮用的死水。
骨头已经跑到了湖边。他踩着几块石头，以免自己陷入水边的腐沼中。段思成走进来的时候，他正把脑袋扎进去，开怀痛饮。
“头儿，快来！”骨头扬起脸，舒畅的抹了一把。
段思成也跳上了那几块岩石。他喝了几口水，感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这里想必就是老瞎说过的水源，真是一波三折。
阳光从湖上那一小片空间照射进来，暖洋洋的。尤其刚刚经历过冰寒彻骨的高空洗礼，两人都舒坦的不想动弹。找到水之前，他们都有满身的力气。如今得到满足后，这些力气似乎瞬间消失了。
“我们得走了。”段思成从这种状态里挣脱。他用随身水囊灌满清水，然后仔细的系在腰上。
“再歇一会儿……”骨头躺在石头上，眯起了眼睛，几乎要睡着了。他嘟囔：“歇一会儿再走吧。你瞧瞧，这里又干净又舒服……”
段思成愣了一下。
干净？
他突然打了个冷战。仔细盯着脚下的石头。这几块石头明显是人为搬运过来的，但段思成以为是当年老瞎他们干的，并没有在意。
但——
放了三十年的石头，怎么可能这么干净？
“快起来！”段思成一把拉起骨头。骨头迷迷瞪瞪的，就被段思成扯着几步跳到了树丛里。他想说话，立刻被段思成用禁声的手势阻止了。
“有外人。”段思成用极低的声音说。
骨头立刻清醒了。他迅速躲到一棵大树后面，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四下看。但树林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
段思成摆摆手，轻手轻脚走到那串石头边上探查。果然，他发现除了自己和骨头，还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
“这边。”段思成指了指某个方向。骨头看到，那里的藤萝断掉了一些，明显是人为劈砍的痕迹。
“明白了。”骨头深吸一口，转身朝相反的方向逃去。段思成一把揪住，直接扯了回来。
“我们得打探清楚，笨蛋！”段思成压抑住发火儿的情绪，朝前方指了指。骨头摇摇头，段思成挥舞了一下短刀。
骨头屈服了。他垂头丧气的朝前摸过去，轻手轻脚的仿佛穿越花丛的蝴蝶。真是精湛的惯偷手艺，段思成想。
段思成没有动。他自忖无法做到骨头的程度，就在原地等待消息。很快，骨头又偷偷摸摸回到了原地。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低声说：“没看到人，但……”
“什么？”
“有一条船。”骨头舔舔嘴唇说。
“船？”段思成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对，确实应该有条船。他深吸一口气，沿着骨头走过的路线，悄悄到了树林边缘。
树林外，大约百步的地方，是一片沙滩。海水轻柔的拍打着，在沙滩上留下一道道波纹样的痕迹。
顺着海面看去，一艘纯白色的华美大船，正停泊在湛蓝的大海中，就像一朵飘落下来的云。
“飞云号。”段思成盯着它，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