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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再进化

在自己的努力和雷恩的帮助下,史迪克终于回到了那栋建筑前。仅是这段并不太长的距离就花费了总倒计时的一半。在剩下的时间里,仅靠这样一副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身体去寻找并摧毁那些四散在地下的炸药箱,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甚至沿途它都没有见到任何一位同伴的身影,也无法依靠简单的传递信息就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

它突然觉得自己好孤独,那是一种从前都未曾体会过的孤独。在不经意间,它与那些亲密无间的短腿族伙伴已经站在了两条分水岭上。它们还是和原来一样,被虚伪的谎言蒙蔽双眼,满心欢喜地期待着重获光明的那一天,而它则站在隔着大海的另一面,看着载着它们的小船远去却无力呐喊。

只有海洋与天空的邈远。

第一个知道秘密的人总是孤独的,因为他们所走的往往是一条不为人理解的单人旅途。可笑的是,在这条道路与它同行的,竟然是这位与它发生过冲突的白发人类。

它回过头看了雷恩一眼,雷恩大概并未告知到它这个眼神多了几种不太一样的情绪,只是回报了一个与奥尼尔有些类似的浅淡微笑。

它恍惚之间好像有一种错觉,那错觉就是,如果它是个人类,如果他们之间的语言能够相通,如果他们没有打那一个架,哪怕只有那么一点交集,或许他们能够成为一对要好的朋友。

它怪叫了一声,听起来声音哑哑的,比乌鸦叫起来还要难听。

那是它无奈的叹息。

没有办法,它只能想到另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当作眼下唯一的办法。

这是一种未知的冒险,甚至他都不知道接下去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它只能期望,它的身体里还有空余的力气,它的意志力能够坚定到再强撑一次药物的副作用。

到时候再死也无所谓了。

他的体型太大,根本挤不上楼梯,无法到达二层的实验室里,便索性一头撞上去,想把整栋建筑都撞塌。

墙壁突然“轰”的一声,被它撞了一个大大的缺口。然而,想要推倒这么大的一栋建筑,仅仅是撞这么一下是不够的。

它继续朝着墙壁猛撞过去。虽然力气被消耗得越来越多,但是撞击的力度一下比一下猛烈。

此刻,它头部的表皮像一块烂掉的抹布似的,破碎而鲜血淋淋。事实上,药物的功效并没有戴夫想的那样完美。在身体的麻醉感持续了一两个小时之后,它那看似坚硬的肌肉就迅速软皱了下去。与之而来的则是身体各处都在拉响着警报,分别刺激着它的痛感神经。除了头部新增的一道又一道伤口让他感觉到头痛之外,那身体一侧如花朵般绽放的伤口更是让它痛得无法呼吸。

它是个倔强的大家伙,在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之后,除非自己的头骨碎裂,否则这栋曾经它也出过力气建造的建筑,迟早要被它给推倒。

虽然借助“膨胀”的力量,雷恩可以轻易摧毁整栋建筑,但他并不知道它做这个举动的目的是什么,也就犹豫着没有出手。

在史迪克坚持不懈的冲撞之下,那栋建筑的墙体尽数碎裂,最终轰然倒塌。

不光是地下传来了一阵又一阵毁灭的回声,就连地面上的人们也感受到了“地震”的余威。他们抛弃了自己居住多年的房子,慌不择路地逃到空旷的土地上,就这个突然而来的自然事件议论纷纷。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地面上再次平静得如同一滩死掉的湖水,甚至连一点点的波澜都不再泛起了。

地下变成了一片废墟。

史迪克在废墟之中快速地搜寻着。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它的感知必须快速而精准。搜寻期间,它宽厚的脚掌踩碎了一个又一个石块,也使得那些花花绿绿的试管和容器或倾倒,或粉碎。整个地面突然像是一张艺术家们手中的水彩画,被渲染得有些过于浓墨重彩了。有些液体淌在地上“腾腾”地冒着热气,有些则自我地冒着气泡,有些甚至牢牢地与地面相粘,将史迪克脚掌上的皮肉都扯下了一块。

这是那位“艺术家”所有作品死前的狂欢!

终于,它在某处乱石之间找到了一个三角瓶,三角瓶内静静封存着一种绿色如水般纯净的溶液。这种表层为钢材料,内部为塑料的三角瓶十分抗摔,所以成为了这场暴动中所剩不多的幸存者之一。

它用爪子将那瓶溶液抓起,回头看了雷恩一眼,然后用长指甲刺入瓶子上的软木塞,将整瓶溶液都丢进了嘴里。

等雷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之后,才意识到它不经意的一瞥,竟然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凄楚和无奈。

突然,大老鼠史迪克像是遭受了强烈电击一般,整个身体猛地倒了下去。它在地上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每颗牙齿的缝中都渗出了绿与黑的粘稠液体。

随后,它身体上的毛全都直立了起来,看起来就像一只大型的刺猬。与此同时,它身体上的肌肉慢慢地向外膨大,仿佛有人在它身上插了一个气管子,正对着管子吹气。随着身体的扩张,它的肌肉变得紧实而坚硬,已经浑然变成了一副钢铁之躯。而那个被弗雷德砍过的“米”字型伤口处,如同一颗破土发芽的种子一般,慢慢地长出了一团圆鼓鼓的肉瘤来。

那团肉瘤变得越来越肿大,在到了一种看起来即将要撑爆的状态之后,又开始迅速皱缩下去。

这团肉瘤中间其实长了一根细细长长的骨头。在外面的皮肉慢慢皱缩下去之后,这根骨头才有了明显的轮廓,最终变成了一只干枯的手。

这只手突兀地生长在史迪克的身体一侧,像是悬崖边上的一根草叶,揉动五指随风飘摇着。

在身体完成了这一系列进化之后,它的体积看起来比原先要大了将近一半。而且它丧失掉的所有活力都仿佛回到了身体里面,连呼一口气都带着十足的底气。

史迪克的自主意识即将要被药剂所化生的假意识彻底吞噬,从此它将不再是它,而永远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在它的意识彻底消失之前,它必须要争分夺秒,制造一场巨大的混乱,阻止这场破坏的发生。

它抬起头看了眼头顶的地面,也不管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将全身用之不尽的力量大多聚集在两只后腿之上,然后猛地跃起,一头顶在了头顶厚厚的地面上。它的身体坚硬程度远非之前那副身躯可以比拟,那冲击力自然也增强了无数倍,只是这么一撞,那地面竟然瞬间碎裂,整个凹陷了下去。

史迪克撞击的位置上方正是一家正在经营中的鲜花店,此刻这间被花朵簇拥的两层楼精致小房,不仅地面整个开裂,房顶的砖瓦也跟落花一起簌簌地掉落下来。那几位忙着把鲜花从店里搬运出来的店员,甚至都还没有反映过来,就被从天而降地砖石整个埋进了深层地地缝之中。

地上和地下的世界因为史迪克的胡闹而被搅得天翻地覆。然而,史迪克却像是抓住了希望的尾巴似的,更加疯狂地撞击着地面。

那鲜花店东面的整条路就像一根脆弱的玻璃管似的,被史迪克猛撞几下就支离破碎。也许是发现在地底下搞破坏效率不是很高,史迪克突然一跃而起,两只小爪子攀住断裂的路面,从身上长出来的那只肉手撑住了旁边的地面,猛一翻身就跳跃了上去。

原本以为发生了地震的鲁法恩居民,在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种怪模怪样、奇丑无比的猛兽时,人群里立即爆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如果说原先的场面还勉强可以控制的话,那现在这个局势,即便是国王陛下亲自来了,也不一定有办法让这些混乱的愚民们平静下来。

在镇子里兀然出现了一只专门搞破坏的怪物之后,驻扎在附近的治安官迅速建立起了武装队伍,二话不说地拿起了枪支,对它进行制裁。

史迪克没有理会那些小石子儿的攻击,而是自顾自地进行着原先的预谋。只要将这个地下破坏得够彻底,那四散的炸药箱或许会被砖石毁坏而无法生效。甚至还有可能阻断控制器与炸药箱之间的电波感应。

戴夫曾经向它们炫耀过自己的这项发明,所以史迪克大致清楚它的运作原理。

它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意识早已经开始模糊,眼前所见的东西忽明忽暗,忽远又忽近。他的意识就像是一张在大海中航行的小竹筏,四周全是围拢而来的狂澜。

阻止这场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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