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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光荣圣战

金黄色的夕阳渐渐收了光芒,颓败地西沉下去。在如同血液般染红的天空中,一片又一片残云冷漠地流动着,仿佛一个完整生物刚被切割下来的五脏六腑,在漫长的流水线中等待归属。

在这片血与天浑然一体的空间中,太阳神已不再是光热与慈爱的象征。此时此地,它除了冷冰冰地皱着眉头,静悄悄地从死亡战场中溜走,唯一能做的,便是散发些无关紧要的温暖,以安慰那一大片死去且渴望超度的无辜灵魂。

没有任何力量能介入这两股势力之间,阻止这场蓄谋已久的内乱。只要那位“唯一的王”手中还紧握着那把“奥西里斯的神剑”,那么这场斗争是迟早会发生的,也势必要无休无止地持续下去的。

因为其自身的特殊性以及对未来世界造成了三万年至五万年的发展滞后,这场斗争被当时幸存下来的知情者们敬畏地称之为“三百天光荣圣战”。其最主要的目的是让后人们永远铭记那漫长的三百天,让他们对每一个生命都保持尊重——它们既可以拥有高达万年的活性,也可以在一夜之间,变成地面上一层厚厚的骨灰。

在介绍这场斗争之前,首先要对艾雷巴斯托大陆有个简略且精妙的了解。总的来说,艾雷巴斯托大陆按照海拔高低分为三个部分:上层约桑特比亚,中层匹克斯雷堡,下层艾雷巴斯托。

约桑特比亚是一座位于艾雷巴斯托大陆十万米的高空,漂浮在云层之巅的圆形小岛。藉由某种从天空延伸到大地的强大磁力,约桑特比亚与艾雷巴斯托既不过分吸引,又不互相排斥,时时刻刻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稳定。这里是天使们的居住之所,也是“三百天光荣圣战”的发生地。

匹克斯雷堡位于艾雷巴斯托六万米的高空,相比于那座无云的岛屿,这里可以说是被云海簇拥的孤城。而且由于上下两层磁力的关系,匹克斯雷堡这座庞大的黑色城堡也得以在半空中悬浮。只不过,由于中间的磁力分布过分不均,匹克斯雷堡的方位每天都会发生偏移,自西向东悠悠移行,走完一圈正好是三百六十五天。

艾雷巴斯托幅员相当辽阔,基本上等于七个约桑特比亚,比四个匹克斯雷堡又稍小一些。因为不知道这两个地域的存在,人们对艾雷巴斯托的认知,就只局限于最下方那块形状很像巨鲸的大陆。为了防止在叙述过程中产生歧义,我们还是以人类认知的角度为准。

关于艾雷巴斯托的地理问题在往后的故事中会进行更详细的介绍。现在,还是回到那个染血的黄昏,也就是光荣圣战的第二百七十二天中去。

在此先作声明,这是发生在四十万年以前的事情。关于“三百天光荣圣战”的详细战况,历史上并无太多书籍古卷记载,无法给予我们答案。不过管中窥豹,仍然可见一斑。

“光荣圣战”持续的第二百七十二天,天使联盟军终于突破了圣十字军的最后一道防线,直逼约桑特比亚的腹地——光之城。四十万的大军浩浩荡荡,如一张遮天蔽日的白布,所过之处,万物不生。

“冲啊!”一群双翼的细剑天使们首当其冲,扑腾翅膀准备飞越那道高高的城墙,势必要将那位钉坐在圣座上无动于衷的“唯一王”杀死。要是能够提着王的人头,天使族分裂的局面就能够彻底结束,而他们就会成为开辟新纪元的英雄。

在以往的每一场战争中,神力最微弱的双翼天使往往是先锋者和替死鬼的最佳选择。然而,在他们的面前,已然没有了阻挡他们的圣十字军,只有一道对有翼者而言形同虚设的城墙。随着战争的频频告捷,他们的勇气和决心都得到了膨胀式的提升,以致于对自身的能力和对手的智慧都作出了错误评估。

就在他们刚越过城墙的那一瞬,一道圣光便从天而降,整座城池霎时被刺眼灼热的光芒所充斥。等到光芒散去,那群不明所以的双翼天使们便在错愕之间身形俱焚,化成粉末随风散去。

“惩戒圣光!”天使群中不知是谁如此惊呼道。

众所周知,光之城的城门“救赎”有着上古大神残存下来的气息,会在危急时刻守护城内主人的安全。所有试图越过此障碍者,都会被无数道惩戒圣光制裁,不仅身体会瞬间消失于无形,连灵魂也会跟着粉碎。

一大群战友的消亡使众天使人心惶惶。虽然上古大神的灵魂魔法距今已有千百万年,但它的威力却丝毫未减。

“神迹早就已经降临,并且在我们三圣庭身上应验了,不是吗?”站在最前方的褐发男人突然说道。他的声音并不大,可是整支联合军从头到尾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微微地转过头,一双隐藏在黑色面具之下的白色眼睛与身旁两位女天使短暂交接,然后便撑开背后四对大小不一的翅膀,朝着光之殿疾驰而去。

在飞翔的过程中,面具男子凭空变出一把银色的长弓,然后抽离身边的光与风,用它们快速地做了一支金色的光箭。他紧紧绷住那根可以承受上吨重量的弦,眼睛在整个城墙上方搜寻着,以找到空气当中最脆弱的一个点。

突然,男子的眼睛变换了颜色,由白色慢慢变浅,变深,最后变成了纯黑色。此刻,天空的架构在他的眼中线条分明,粗细有致,仿佛整个世界都是由那一条条黑色的线条编织而成。

“在这里。”褐发男子心中默念道。随即手中那支细长且尖锐的光箭便离弦而去。

金色的利箭以递增的加速度极速旋转,在速度无限接近于光速之时,男子嘴中轻声念了一句古代咒文,随即整个身体便融进那支旋转的光箭当中,消失不见。

没过多久,那道阻隔一切的城墙便从内而外开始分崩离析。在短暂的十秒钟以内,整座光之城的外围只留下一道孤零零的黄金大门屹立不倒,守护着里面的王,最后的尊严。

当飞行的速度接近光速之时,可以在一瞬间达到空间跳跃的效果。特别是空间容易扭曲的地带,这种事情更容易发生。

褐发男子伸出两根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道金门。大金门突然“轰”的一声便四分五裂地飞开,将不幸碰到的天使割成两半。

天使联盟军如蜂拥般冲进城内,在没有任何十字军阻挠的情况之下,长驱直入,一举冲进了王的住所——帕桑尼神殿。

帕桑尼神殿四面是由厚厚的白玉修筑而成,上面挂满了各种古老的壁画,两侧各有十二根纯白大理石石柱,象征着十二位至高的天使。在神殿的正中心,有一个由纯金打造的楼梯,共有九十九层台阶。楼梯的顶端,便是王的圣座。

只要跨越那九十九层的黄金台阶,就可以见到那位传言中以折磨天使为乐的王,一位几十万年以来,都未曾出现过的暴君。

“最终的战争,开始了。”一位淡紫色短发的少女闭着眼睛,对身边另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天使轻声说道。

“那么,这场战争的结果是?”

“是我们取得了胜利。不过……”少女努力地将思绪集中到记忆的更深与更广之处。也许是法术过于强大的缘故,在她的身体周围,形成了一股气的乱流。此刻,她的披肩短发凌乱地飞散着,身上的淡紫色纱裙也仿佛被狂风撕扯般飘扬着。

“不过,我们的损失将会十分惨重。”在说到“惨重”两字的时候,少女的眉头还是不免蹙了一下。

“这是在所难免的。”与少女搭话的女天使面无表情地说道,“每场变革都免不了流血与牺牲。”

“唉,是啊。”少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杞人忧天啦?”

“我想是认识你的那天起。”

在两人交谈的过程中,天使联盟军已经冲上了通往圣座的台阶。就在此刻,一群手持各色利剑的天使们突然从天而降,巨翼裹挟着不可遏制的杀气,将下方遭受伏击的双翼天使们杀得片甲不留。

这是一群擅长战斗并已此为生的力天使!他们精通任何一种战斗的技巧,并且可以将自然的元素如风雷水火完美地嵌入手中的利剑当中,以达到人与剑与自然三者高度的统一。

眼见圣十字军还隐藏着这样一支精锐的战斗部队,在天使联盟军总指挥长亚列的指挥之下,一支主要由力天使和能天使组成的精锐部队接替上方的双翼天使们,与来势汹汹的圣十字军做最后的交锋。

“火焰!”

“水流!”

“疾风!”

“岩石!”

力天使们手中的武器突然“噌”的冒出了各种自然的元素。熊熊燃烧的火焰、流动的水流、四处回旋的刃风、坚硬无比的土岩……

而他们身后的能天使们,则一齐高唱着某种晦涩难懂的咒文,如血墨般染红的天空骤然乌云密布,一道闷雷忽的直劈神殿一侧,将顶层的三角塔尖劈成碎块。

一时间,整个空旷的神殿被缤纷的色彩侵占着。它们交织着,融合着,碰撞着,挤兑着,在一声声痛苦的哀嚎中覆灭或创生。

战争已经进入了高潮。天使联盟军拼死奋战,只为了能跨越那一级一级再简单不过的障碍;圣十字军背水一战,只为了守护那位少不更事的王以及他的权柄。

九十九层的黄金台阶,便是这场持续了三百天的光荣圣战,最终的舞台!

在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那位与紫发少女攀谈的华贵女天使突然迈开轻健的步伐,袅袅娜娜地向黄金台阶一级一级缓步而行。在此期间,即便是有人冷不丁地从背后射出几支冷箭,还是一团极速爆焰直击脸颊,都未能让她淡漠的脸产生任何褶皱。

她就像是一个体态轻盈的蝴蝶,恣意地在花海中穿越,嗅着血的芳香,踩着不知是敌是友的尸体。

当她慢慢行至高处时,脚上那双细长的红色高跟鞋已经沾满了鲜血。她所踩的每一个脚印,都像是一朵绽放最盛的罂粟花。

当这个女人终于站在九十九级高的台阶上时,两位号称天使界最强的天使挡住了她的视线。在这两位高大的天使面前,本就瘦小的她,看上去更像是一位少不更事的孩子。

“退下!加百列!米迦勒!”带面具的褐发男子突然从下方乘风而来,手中紧握着一把白色的骑枪,欲直刺加百列的心脏。

白色骑枪尤利尔,是无坚不摧的天使界第一破坏型圣器。无论是生物还是非生物,在碰到它的一瞬间,都会被强大的冲击力刺穿,四分五裂。

加百列撑开背后的六只羽翼,向后轻轻退了两步。在骑枪尤利尔即将穿过她那光滑白皙的肌肤时,她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枪头。然而,褐发男子似是对此早有预料似的,立即将手中的白色骑枪元素化,然后挥拳击打在了加百列的下颚。

强劲的力道使加百列跌了个趔趄,整个身体撞击在了白玉墙壁上。她胸前的黑色短号角也随之摇晃,发出一阵似有若无的低吟。

“不好!”一旁的米迦勒低声嘶吼道,正欲拔出佩剑时,身体却突然被一团远处而来的紫色火焰吞没。

“大天使长米迦勒,你还有心思管别人的死活么?”紫发少女突然凭空现身,笑脸盈盈地看着从热浪中走出来的米迦勒。

米迦勒手持着红色的十字长剑,将身后的紫色烈焰一刀切断,借由释放出来的强大剑风,身后的火焰在顷刻间熄灭。

“那么,就由我来做你的对手。”

此时,九十九层黄金台阶之上,只余下了两个人。

在没有米迦勒和加百列的阻挡之后,这位步态优雅的女人终于见到了圣座的主人。

那是一位看起来只有八岁大的男孩。此刻,他那小小的身子正端坐在高高的圣座上,两条如枯枝般干瘦的小脚挂在上面。他的头上戴着一顶沉重的王冠,看起来似乎比他的两个脑袋都还要沉重。当他看到女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时,那双无神的眼睛突然间便焕发出了光亮。

“好久不见。”女人突然开了口。

男孩从王座上跳了下来,习惯性地想扑入女人的怀抱。可是在半途中,他蓦地停下了脚步。

两人静默地站在原地,互相看着彼此,像是在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半晌,男孩才缓缓说道:“是啊,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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