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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炎热

寂静黑暗的草原上,弗洛吉萨燃起大火,焚烧着偷袭者的尸体。未眠的阿卡尼斯睁开眼来,偷偷望着远处跳动的火焰与精灵的背影。

“简直是马贼的灯塔,十里内都看得到咧,无用的善心。”阿卡尼斯低声讥讽,她一般招来乌鸦与秃鹫处理敌人的尸体。

“喵,毕竟人家能打咯。”猫说,“来多少马贼他都不怕,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而某位老弱病残的家伙,只能委曲求全,放下尊严以求庇护,啧啧啧。”

“梅莉,你怎么那么不可爱?告诉我,嗯?”

“喵,本大爷烦透了。”梅莉用头拱了拱她,“干嘛我们要受这鸟气?直接把塔蕾莎烧成灰,让三头巨灵到灰烬中找他阴谋的钥匙去。我们就快快活活地到莫娜帐篷里,和她的姑娘们好好玩耍。”

“我要复仇。”

“喵哟,真是伟大的复仇。”梅莉讥讽,“你直接把拉斯特的女儿烧了,他肯定会找上门来。我知道你还在想着拉瑟娜,那位背叛了森林女士的女人。即使你曾狠狠咒骂她,骂她是婊子,即使她骗了你,让你傻乎乎地期望着婚礼。即使她让你差点去见了森林女士,最后靠着吃乌鸦的血,嚼秃鹰的肉爬出荒野.....你还是想她。”

“不,我是为了复仇和正义——”

“喵,你自己明白是怎么回事。”梅莉转过身,望着她的脸,“杀死塔蕾莎,这是最快最好的办法。喵哟,我知道你不会,因为你从她眼中看到了拉瑟娜,塔蕾莎迟早有一日会害死你。你真是的一点男人气概都没有,要是她爸爸不要她了,你是不是还得帮着养?正好你现在是女身,你干脆和那只长耳朵上床好——喵!!!别扯我尾巴!”

阿卡尼斯直接拽起它尾巴,猫尖叫着,挥舞着双爪和她打了起来,她们扭打了一阵,最后尾巴少了一撮毛的猫跳出了她怀抱。它边跑边气呼呼地喊:“喵!你是真的气人,蠢逼阿卡尼斯,比石头还犟!等你撞破了脑袋,我还得像妈妈来安慰你。”

“死猫快滚!”阿卡尼斯对着猫喊道。

梅莉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随风而来零碎的骂声也渐行渐远。阿卡尼斯不理会一旁金毛兽与塔蕾莎奇怪的眼神,她直接躺在草地,翻个身,摸着脸上火辣辣的爪痕。一肚子的火,梅莉居然敢质疑她的男子气概?真是气人,这只唠唠叨叨又不可爱的猫,虽然阿卡尼斯嗜血好色又记仇,但她可是一位重情的人。猫居然理解为自己不适合做个男人?!

想来想去,这一切都是那两个好事的若菲亚贵族的错!她早该知道,神祸者们都是一群不可理喻,亵渎神灵的东西,她没取他们的性命就是莫大的恩惠,他们还不领情。

在埋怨与炎热之中,阿卡尼斯渐渐地困了起来。眼中的火光眯成了一条线,火光忽然充满了视野.......

真热,又热又臭。

耳朵嗡嗡响着,太阳光从天上倾斜下来,将满是尘土的街道照得无比亮堂,处处都亮得刺眼。随着行人脚步而飞扬的尘土刺着人脖子,刺鼻的臭气从街道两旁黑沟升起。海边偶尔吹来的一股风,带来海港特有的咸腥。

伯威克的夏日与它的冬日一样无情。小阿卡尼斯躲在房檐下一点阴影中,她面前摆着一个缺了口的木碗。她低着头盯着空荡荡的木碗,伯威克的怜悯太少,可怜的小孩又太多,而且小阿卡尼斯还不是最可怜的,她还有一位妈妈养着她。

“妈妈。”她伸手揉了揉火辣辣的小尖耳朵,低语。

今日早上,她不小心把一指头大的土豆弄掉在地上。妈妈气得扭住她耳朵,边扭边喊道:“你这个败家崽!以为我的铜币都是在地里挖出来的吗?”

“妈妈!妈妈!我错了,错了!”小阿卡尼斯疼得歪过头,捂住妈妈的手。

“错了!错了!你怎么那么不懂事!你怎么都长不大!都养了九年了!九年了!我都等了九年了!”妈妈的声音带着低泣,但手上的力道大了一分。自从因为饥荒,不愿丢掉私生子的阿卡尼斯妈妈被部族驱逐之后,她的脾气越来越坏。阿卡尼斯怀念以前温柔的妈妈,喜欢摸着她头哄着她睡,用温柔绿眼睛看着她的妈妈。但她知道这都是她的错,她长得太慢了,别家的小孩在她这年纪再就能帮上忙,而她又瘦又小什么都帮不上忙。

在一顿埋怨与哭诉之后。阿卡尼斯的妈妈终于松开了手,“那没良心的男人。”她边抹着眼泪,边围上油腻的围裙出门向海港的酒馆走去。

小阿卡尼斯不想当败家崽,所以她出来乞食。

阿卡尼斯将手从火辣辣的小尖耳朵上移开。她警惕地左看右望,出来乞食很容易被大个子的混混抓到,交保护费,没钱就要打一顿。她可好不容易找到一处被他们所遗忘的街道。她瘦小的身子不自觉地缩在阴影中,唯有阴影才能让她安心。

忽然一个挺拔的身影闯入她视线。他服饰精美,一双做工良好的长靴敲得地面梆梆响,飞扬的尘土未能让他亮丽的斗篷脏上一丝。他就像从天上落下的神,降临到与他格格不入的肮脏凡间。

有钱人!她心中一下充满期望的火焰,视线上移,闪亮的珐琅胸章,淡绿色的肩甲,银色长发,还有一双从发下冒出来的尖耳朵。

尖耳朵!精灵,精灵都是好心人!他们都说精灵都是好心人!

等等!是长耳朵!

该死的长耳朵!

眼前的一切仿佛被热气扭曲一般。阿卡尼斯发出一声饱含愤怒的吼叫,吼叫撕碎了眼前的万物。

她醒了,从噩梦中惊醒。

阿卡尼斯一下坐起来,满头大汗,猫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她摸了摸满是汗水的额头,摸到了几根猫毛,梅莉一定是趴在她脸上睡了一觉,难怪如此热,热到又做了噩梦。

“阿卡尼斯大姐姐,你叫得比大公鸡还响亮。”塔蕾莎从金毛兽身上下来,草叶拂过她裙角,她蹲下抱起猫,梅莉在在塔蕾莎怀里翻了个身重新沉沉睡去。

阿卡尼斯揉了揉眼角,“希望我没把大公鸡的工作给抢了。”

一双做工良好的长靴来到她面前。阿卡尼斯立刻站了起来,向后退了几步,因为她不想仰视身材挺拔的精灵。

“你还好吗?”弗洛吉萨关心地问。他身披浅绿的琉璃铠甲,半透明的一只半手剑卡在腰间剑扣上,胸口的珐琅胸章闪着光,显得英武不凡。而阿卡尼斯银发凌乱,斗篷歪扭挂在肩上,在他面前显得更邋遢。

“好得不行。”阿卡尼斯草草顺了顺自己银发,“我的尖叫很特别么?一起床六双眼睛望着我。”

“你的叫声充满了愤怒与痛苦。”

“宣泄一下对天热的愤怒,我猜我一定骂了艹你妈。”

“不,那不是任何一句语言。它是最纯粹的愤怒,人只有无比痛恨时才会发出不属于任何语言的尖叫。”精灵火红的眼睛望着阿卡尼斯,带着淡淡微笑,“我认为噩梦的本质是恐惧,有段时间我经常做噩梦,那时候我害怕蜘蛛。我把它向我的妈妈与姐妹倾诉之后,我好多了,因为我意识到无论何时我的亲人都站在我身边,我不是孤零零一个人面对蜘蛛。希望我能分担你的恐惧。”

“哦,不用了。”阿卡尼斯拒绝,“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到达目的地之后,就要挥手永别,永不相见。对彼此无需过多的了解。”

“或许你不明白旅伴在我们文化之中的意义。”精灵说话很温柔,“我认为旅伴是共渡难关,能共同分担困难的伙伴。”

“那真是谢谢您,选我这个残疾的半人类作为您的旅伴。”

“可以说说你的噩梦吗?”

“不。”阿卡尼斯烦躁地踢了踢地上的石子,“这真的没有任何意义。”说罢她眼角看到依靠着金毛兽抚摸着猫背的塔蕾莎,她穿着黑色的千层裙,风从草上滑过,撩动着她帽子上亮丽的羽毛。

她转过头看着塔蕾莎,两人之间一种尴尬的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但没持续多久,梅莉用高声尖叫打破了沉默。阿卡尼斯看到大公鸡走到塔蕾莎身旁,它把梅莉垂下摇晃的黑尾巴,当成了某种虫子,于是啄了一口。猫挣脱塔蕾莎的怀抱,狂叫着扑向大公鸡,吓得大公鸡拍着双翅转身就跑。弗洛吉萨爱鸡心切,在梅莉咬断大公鸡脖子之前,抱住了猫。

梅莉在他怀里疯狂扭动着身子,爪子乱舞。等到阿卡尼斯伸手接过猫时,弗洛吉萨脸上已经增添了几道醒目的爪痕。

“可怜的梅莉,鸡经常把他黑色的尾巴当成大毛虫。”

“放开我!阿卡尼斯,我要咬断它的脖子!喵!”

阿卡尼斯笑意盈盈摸着它的头,“可爱些梅莉。”

“猫果然是一种性情不温和的动物。”弗洛吉萨看着凶恶的猫,“在我们老家,猫是最不受欢迎的动物。”

猫抬起头对他露出牙齿。

“在我老家,出航必然会带猫,因为这种可爱的生物会平息海神的怒火。”阿卡尼斯笑着露出小虎牙,将脸凑在梅莉脸旁,蹭了蹭,“嗯~可爱的梅莉,我今天去抓只绿兔烤给你。”

随后把猫放进自己兜帽里,唱着小曲去收拾东西。

头发真是太乱了。阿卡尼斯感觉自己头发长得太快了,才几天就长到后背,她拿出斯古雅,随手一掏掏出一把冰凉的梳子,梳齐了秀发,再仔细地把黑色的斯古雅绑住头发,弄了一个简易的马尾。

猫从兜帽里探出头,看到了她手中的梳子。

“喵?你的梳子真好看,是从哪位贵族小姐的?”

阿卡尼斯手一抖,她猛地把梳子拿到眼前,一柄亮棕色的木梳映入眼帘,上面秘银勾勒了一朵蔷薇。正是精灵送给她的梳子,可是她明明转手就把它放在空间袋最深处了。

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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