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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心象之外,别无真实

“她已经突破了心象迷宫。”

“不可思议的速度,你做了什么?”

“一些必要的手段而已。”

“你在故意刺激她!”

“还有更有效的办法么?”

“你……会后悔的。”

…………

…………

“昨晚睡得不太好么?思珏?”看到思珏连着打了好几个呵欠,阿缇娜忍不住发问。

“嗯,没太睡好。”说这话时,梁思自己也有些奇怪,在之前虽然每一晚都会梦到迷宫,并且自己也处在某种程度上的清醒状态,可是自那晚梦见走到迷宫尽头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做过任何可以回忆起来的梦,虽然总能感觉有做过梦,梦里见过什么东西,但睁开眼后,却总是什么也想不起来,相对地比起做迷宫之梦的那段时间,他的睡眠质量是越来越差,尤其昨晚,虽然很早就入睡,但他一觉醒来,感觉比通宵未眠还要疲惫。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真要说昨天有什么值得在梦里回味的,大概就是他与阿米尔的婚约公之于众和订婚仪式提前的消息了——不过对他而言,真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好消息。

当时众人那种神情,真是无法形容,显然在场者只有美莲达对此不知情,懵懂如东方晓也是清楚梁思此次西方之行的使命的。

所以美莲达的表情实实在在地体现出了惊讶。

其他人的反应则介乎于平淡和喜悦之间。

阿缇娜真诚地说出了内心想法,抬手自然地握住身边梁思的手,“虽然有些着急,不过真高兴我们能尽快变成真正的一家人呢……你觉得呢?阿米尔?”接着转头问另一边的阿米尔。

“如姐姐所言,是件值得庆贺的事。”阿米尔举起自己的酒杯,用低度的葡萄酒向梁思致意。

“看来我要提早准备礼物了。”一旁拿破仑露出耐人寻味的笑,跟着阿米尔举杯。

“思珏姐姐……”东方晓看着保持沉默的梁思,难得地没有直接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而西岚、夏齐与美莲达三人同样保持沉默,相对于西岚的镇静和夏齐的冷淡,坐在梁思身侧的美莲达微微低下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嗯,我明白。一切听从国师大人的安排。”话题的主角梁思终于表态,于是一切依然其乐融融。

是的,没必要也没办法反对吧。既然与阿米尔已经约好结婚只是形式,那么当然没必要再反抗这场注定的政治婚姻了。可是真正将要面对这件事时,梁思才发觉要下定决心真的还需要一些勇气。本质上他依然是个男性,就算肉体异变,精神上却无法扭转……尤其听着周围人的祝福,他突然很痛恨这个对他而言有些耻辱的使命。

真是奇怪,明明应该想通了不是么?都和阿米尔约定了。自己不是那种扭捏的人啊……自己这是怎么了?梁思在心中这么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现在,这疑问追着他入梦了?令他连睡觉都不得安稳。

思绪转回眼前,梁思站在原本东方晓的房间门口,敲门,“美莲达,你起来了么?”

这里原本是东方晓的房间,可是——“‘特别训练组’要求我必须到专门的宿舍住,所以以后不能和思珏姐姐住一起了……好沮丧。”

因此,秉承着对美莲达父亲的承诺,美莲达住进了梁思与阿缇娜的同一间宿舍,原本属于东方晓的房间。

“嗯,请稍等。”门内传来一声回应。

“好。”梁思下意识地点头答应。

“咚……”门内却突然传出一声闷响,以及呻吟。

“怎么了!”下意识地,梁思一把推开房间门,想要探究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看到了意料之内的一幕——美莲达跌倒在了轮椅与床之间的地上,前一晚她提出今后要靠自己坐上轮椅,第一次实践却落得如此窘境。

没有发出声音,梁思像是被人施放了定身的魔法一般,呆呆地看着跌落在地的美莲达。

这个女孩正在努力靠自己的双臂来坐上并不算高的轮椅,这个过程很辛苦,尤其对一个并不以体力见长,失去了双腿的女孩而言,但她脸上却是无比的坚毅……因此,她甚至没有注意到梁思已经打开门看到一切,更别说求助了。

“我来帮你……”有那么一瞬间,梁思几乎要将这句话说出口。

“关上门。”

但是,一个声音却在他内心深处响起,仿佛神启……接着化作指令传达遍全身,他轻轻地退回两步,叩上门,悄无声息。

对于这世上所有的残缺者而言,也许真正的残缺只是他们自己放弃了自己。

“久等了。”当美莲达推开门时,已经是几分钟之后,她此时妆容整洁,姿态端庄,没有人能看出几分钟前她还因为不慎掉下床而狼狈地半躺倒在地。

“没关系。”梁思微笑着说,“姐姐今天也很漂亮。”由衷地赞美。

“谢谢。”美莲达此时的心情显然不错,脸上恢复平日里的大方自信,似乎刚征服了某个令人困扰的难题。

“那我们去上课吧。”梁思说着走到她身后推动轮椅。

“嗯,麻烦你了。”

…………

…………

“以后要每天送美莲达上下楼的话,确实是个难办的问题啊,总不能每天都麻烦阿米尔和拿破仑吧。”这是此前夏齐拿出轮椅设计图时梁思的想法。

“风系魔导器,这里我已经给出了解决方法。”夏齐解释。

“诶?什么东西?魔导器?”

“这是中等部时候会学到的知识点,魔导器简而言之就是能承担一定魔法能量的魔法道具,根据设计者的意图获得不同的功能——我在这副轮椅的底部设置了一个风系魔导器,在登楼或下楼时发动,可以让整副轮椅略微浮空,只要有人帮助,就可以轻松上下楼,虽然需要定时补充魔法力比较麻烦,但比起用人力搬运,已经是相当方便的办法了。”

“哇,好厉害,那么这种魔导器要是运用在生活里,不是很方便大伙的生活么?”梁思对“魔导器”这个新概念,立即产生了兴趣。

“的确如此,事实上,你房间里的台灯,时钟,学校里夜间的路灯,全都是魔导科技的应用。”夏齐点头,作出补充,“但是需要注意的是,除了少数已经成熟的技术,大部分魔导器的功用和设计都不够稳定,而且价格相当昂贵,要知道,除了我们所在的‘白楼’,整个学院里夜间也只有老师的宿舍有台灯,其他学生夜间只能依靠蜡烛照明。”

“另外,当初我们在‘白珍珠号’上见识的‘波塞西的愤怒’,那已经是这个世界里魔导科技的最高杰作。”

“啊!原来如此,我之前都一直没注意到呢……对了!我当初被海盗带走之后,那个威廉王子,还有那位魔法师老爷爷,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听到夏齐的补充,梁思马上想起当初船上温柔好心的王子殿下和神秘强大的魔法师大人。

“他们应该已经平安回到故乡了吧,以后有机会去索菲亚王国的话我们要好好感谢他们呢。”夏齐说这话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

…………

今天是红狮夜宴以来,第一次上课,梁思积极性还是很高的,在和阿缇娜道别后,他和夏齐轮流推着美莲达的轮椅来到魔法系教学楼,接着又是上楼的过程,夏齐摁下轮椅背部的按钮,轮椅便轻微漂浮起来,即便以夏齐和梁思弱小的体力也能轻松推上楼,一路引来无数人瞩目。

真是方便啊,梁思看着轮椅在魔法的作用下浮空,心情颇为惊喜,似乎在这个科技落后的年代,又找回了点穿越前所处高科技世界时的感觉,只不过顾忌到美莲达的心情,所以没有太表露出来。

“班长回来了!”

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便传遍了四班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推动轮椅进来的梁思和夏齐,当然,他们也同样关注着轮椅上的美莲达。

“她的腿真的断了啊……”

“好可怜。”

“是啊,以后只能这么上学了……”

“难以想象一辈子这样生活,太可怕了吧。”

“那些凶手太可恶了!”

窃窃私语从一开始就没停下来过,虽然四班多的是纨绔儿郎,娇纵淑女,但是对美莲达没有什么恶感的他们表现出的大多是同情或愤慨。

尽管如此,梁思还是敏感地注意到美莲达的脸色有些发白,嘴唇紧闭,面无表情。

“要上课了,请大家做好课前准备吧。”作为班长,梁思平时最常做的大概也就是这样,提醒同学们保持安静,做好上课的准备了。

“想要讨好大小姐,结果付出这样的代价,也是够惨的了。毕竟只是个暴发户的女儿,也只能靠这种办法来引起注意了吧。”女声并非直接对着美莲达这边而来,但由于其声线本就偏高亢刺耳,一瞬间竟是传遍了整个教室,平息了一切低声细语。

令人难堪,令人尴尬,也是令人愤怒的……沉默。

…………

…………

当发现自己把这话说出口时,杰西卡自己也吓了一跳。

是的,她当天在场,可是当刺杀发生的时候,她已经出了会馆外,接着再也没机会挤到能看清当时情况的地方去,所以她对一切所知和其他听了各种版本流言的同学们相差不多——美莲达为了救梁思和阿缇娜公主,被吊灯砸断了双腿。

这种行为,足以称之为高尚。虽然狂妄自负又娇蛮任性,但杰西卡毕竟是受过良好的教育,所以三观还算正常……只是,在面对梁思时,她就是像着了魔一般,无法压制自己内心的恶意,尽管内心对美莲达的行为没有任何敌意,可是下意识地,她便将这句话说出口了,不是为了攻击失去双腿的可怜女孩,更像是仅仅为了让梁思难堪。

“贵族,要对自己在公共场合下说的每一句话负责。”这是巴特勒家长辈们对她的教导,。

那么,自己该如何为这句话负责?杰西卡瞬间脑子有些懵了,但她很快又清醒过来——是的,自己没有错,美莲达之所以会那样做,只是在尽臣子的忠诚,这是她应该做的,那个梁思珏,多半是哪位东方大贵族的尊贵小姐。自己那么说,从逻辑上来说没有问题!对的,就是这样,自己说得没错。

…………

…………

“我给你一个机会,收回那句话,向美莲达小姐道歉。”终于,冷戾孤寒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所有人脑海中都浮现出了某位戴着眼镜,嘴角时常挂着一丝戏谑微笑的女魔头的身影。

但是,说出这话的人,却是那个一直以来说话轻声细气,举止优雅得体一如任何传统淑女的班长大人……

今天她依旧戴着那顶用来遮面的帷帽,站在因为杰西卡的侮辱而面色惨白的美莲达身后,但是今天,说出话的那一瞬间,她的气场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即使隔着面纱,人们仍能感受到那背后是怎样灼热愤怒的一双眼睛。

自然而然,他们心目中那位最可怕的人与面前的班长的身影重合了。

“你……你算什么啊……凭、凭什么命令本小姐……”底气不足,自知理亏的杰西卡这一刻面对梁思,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虚弱,之前强词夺理的自我安慰再也说不出口。

“我叫你道歉!贱种!!!”

突然爆发的怒吼,让梁思由静谧的独角兽摇身变为了狂怒的狮子,这一刻,她的声音再无平日里的温软动听,只有无尽的威压与尊严,凛然如女王。

围观这一切的学生们都被吓了一跳,这是和面对爱丽丝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但都同样地令人感觉到自身的孱弱与渺小,屈服的意志霸道地横扫大脑的每一方寸。

而处在暴风眼的杰西卡,感受更为直观恐怖,就像是被投进了某个巨大的漩涡中,无法匹敌的意志要将她拖入绝境深渊!

……

“对、对不起!”终于,原本自负贵族尊严的杰西卡,再也支撑不住,弃甲投降。

而这一刻,梁思面纱下剧烈沸腾的血色眼眸终究是逐渐平息,回复平日的澄澈清亮。

…………

…………

一旁的单人办公室里,爱丽丝悠哉地品着茶。

“不知不觉间就掌握了呢,真是让人惊喜。”她自语着,一边顺手拿起手边的笔,在一张纸上划了一笔。

纸张的最上方,标题是一连串晦涩难解的字符,下面的内容也是同样文字书写。

“是时候上课了。”得出结论爱丽丝优雅起身,拿起一边的教材,准备开始今日的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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