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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1 濒死体验

破空声,钝击声;战斗的声音,骨骼被折断的声音;金铁交击,少女强自压抑的喘息……

视野在变暗,边角蒙上了阴影。

「大概是……真的来不及了。」

低声的喃喃自语,左腕内侧,彩虹色的表盘上,纯白的时计暗淡的荧光。

我能明晰的感受到体内正在进行的组织迭代:那具曾经名为泠江夏的残破尸骸很不幸的仍处于嵌合体的状态,分属两个大版本的细胞乱糟糟的挤作一团。

久经锻炼的肌肉松软又肿胀,强而有力的心脏不再搏动,就连延髓中的神经电位也在趋近于零;是得自“初祭”的、不知名的力量依旧在维持着我那尚且温热的血液脆弱的循环,愈加缓慢。

2017年的初秋,北京时间21:09分,“唤醒”开始后的第三分钟,我……正在死去。

作为“骑士种”的我,作为战士的我,作为兄长的我……

迫近的死亡让千层的假面一个接着一个破碎,露出其下为自己所厌恶的真容。

【好好看看吧,好好审视吧……因为,你就快死了。】

在心中用超然的视角给予自己忠言,我淡然的接受了这一点,所希冀的奇迹不出所料的没有发生。

“最终压力测试”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已经不再有末日后的风景,值得去见证了。

抵达不了的“彼岸光海”,已经不需要了;因为已经不再有生命,可以留存了。

血糖含量再创新低的身体失却了我低头看表的余裕,每分每秒的时间流逝都漫长得近乎永恒。

险象环生的战斗就在数米之外发生,尸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是“不净者”,是处刑人,是人类之敌。

亦是被戮杀的对象,遭到毁灭的祭品。

那些复生的尸骸尚未畸变,相比之下,反倒是容颜无瑕的少女,其动作之残酷精准更近于妖魔,举手投足间皆是劈空裂石般的轰鸣。

【这就是我的末路吗?】

心中回响着无需回答的设问,我看着这一切,耳鸣轰然。

宛若置身于一场无声的“沉浸式话剧”的中央。女孩儿飞扬的白发扩散开去,一如烟雨。

【结束了啊……我究竟是谁呢?】

思维中的理性随着冷凝的血被抽离,二十二年短暂的记忆无慈悲的倒流。

我记起了在马赛晨辉中的祷告,在那之后,我们向兵团宣誓效忠。

我记起了在大力神上嘈杂的黎明,舱门打开,我们迎着跃出地平线的旭日潜入深空。

我记起了在布拉格堡营地里热烈的晚餐,大家筋疲力尽的结束了训练场中泥泞的一日,托着沸腾的浓汤欢声笑语。

那是宛若瓦尔哈拉的光景。

那是我与她“再度”相遇前的记忆,一系列刻满伤痕的假面中我最挚爱的一顶。

是了,我曾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武装力量的一员,人类所能塑造出的最高效的杀人机器之一。

“LeGroupementdesandosParachutistes2E-REP”

我曾所属的单位的名字,法兰西特种伞降突击作战群建立在第二伞兵团中的独立联队,兵团乃至第十一空降师里菁英中的菁英。

来自全球各地的我们被淘汰、被选拔、被训练,被认可足以在那些最恶劣的环境中狩猎最高价的目标。

我以如此的身份与她“第二次”邂逅,彼此披坚执锐,伴随着血与火。

之后,我弃置了那个面相许久。

我并未因此而疏于磨练那些得自于“战士的回廊”的技艺,甚至有自信可以骄傲的宣称“已经在这条悲哀的道途上更进一步”,但这又如何呢?

现实世界并不是游戏,同样不存在“英雄们能够承受远超普通人极限的伤害”这样的道理。

再多的训练、再完美的履历也不过是触之即死的凡人——同样会毙命于各种各样滑稽到像个笑话的理由。

【比如……“你不是肥宅”。】

不知何故的抑制住了想要苦笑一下的冲动,我这才惊觉:即使是在自己的生命已经危如累卵的如今,薪时隔多年的教导依旧是如此的历历在目。

「想要活下去的话……就不要浪费任何一毫克的糖。」

她是这么说的吧?甚至连当时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也可以轻松的还原。

我却把这样一个好女孩儿永远的丢在了北国的雪原里,径自的独行至今。

「……要活下去喔?答应我,既然我的道路在此终结的话,你有义务替我享受这个世界的美好。」

她是这么说的吧?铭刻在神经电位间的记忆甚至忠实的录下了她齿间的烟味和因为寒冷而皲裂的唇。

各种各样的情绪仿佛煮沸的火锅底料那样从心底涌上来,多愁善感得几乎不像是我自己。

【对不起啦,薪……很抱歉我的无能为力。】

死亡。

恶魔的长筒靴正在逼近。

【我要失约了,真的,真的很对不起,因为这个世界在你走后……只是越变越坏了啊。】

视野的外周早已是模糊不清的烟灰,叠上了负片般的中央则每时每刻尽是噪点。

【我曾一厢情愿的以为你已经从黄泉的彼岸归来,换上了新的名字去欺骗无情的神。】

【但那终究不是你吗……】

我呼出一口气,在最后的时刻拼尽全力去扭旋干细胞中正在重组的遗传代码序列。

冰冷却强大,凝固着灼目的绯红——宛若炙热的冰;我是如此的留念这种感觉,这仿佛暮年恒星的日冕般的光与热。

【你不在了我就很容易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啊……这场初祭,神明都是这么恶趣味的家伙吗?】

即使被赐予了如此伟岸的力量,即使被作为超越人类极限的“骑士种”唤醒,到头来也只得因为“体脂率太低”这样无厘头的理由死去吗?

这样的宿命根本就是哪里来的三流讽刺文学吧!

对我的自嘲充耳不闻,心中舞台上假想出的少女只是静好的笑着。

向死者诉说的话语理所当然的不会有回应,眼前的战斗却仍然在继续。

踏过了万千修罗场行至此处的、“第二次”相遇的“她”还没有放弃;那个女孩儿,她明明也只是第一次面对这样非人的怪物,明明只要一次不慎受伤就会被宣告死刑的身体远比我要脆弱。

【真的很像啊……你们。】

【发色也好,瞳色也好,就连口癖都一模一样的吗?】

【话说那种稀有的色系根本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出现吧……而且,她自称二月二十九日烬哦?】

白发的女孩儿之所以在徒劳的战斗中拼尽全力,正是在试图争取足够让我完成唤醒的时间。

真是耀眼啊……那样的姿态,简直就好像在直视爆发中的超新星一样。

【和你只差一天呢……薪和烬……真的不是你吗?】

心像中的倒影依旧沉默,现实中的一切也都毫无意义。

我绝望的思考,盖因盘踞在这条抵达成功的路径上最大的阻碍并非时间。

【还不够,远远不够,倒不如说离勉强达标也都有着巨大的差距。】

是的,哪怕不追求唤醒的尽善尽美,我体内的能量储备水平相对这场无望的“性状重组”而言也还是太过于低下了——我在退役之后一直很注意控制自己的体脂率,两百斤脂肪和同样重量的肌纤维在当下的情境里意味着截然不同的终局。

就现下我体内的生物质而言,哪怕是将最大限度的肌肉组织全部都脱氮分解也根本无法负担起如此大规模的、组织乃至器官水平的“变态发育”,纵然它们已经被压榨出了每一分碳水化合物也是如此。

【我最近在网路上总是自称肥宅呢……这根本就是被肥宅的守护神诅咒了吧?】

在将死的梦境中体会着某种滑稽的悲凉,我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是一个诚信的肥宅。

而让我沦落到如今境地的理由尚不止这单单的一个:第一次唤醒的进程是一种自发的行为,从技术角度来说,我甚至无法将之中断。

我有心希望小烬能够撤退,保存自己,但因为碳循环崩溃而衰竭的身体甚至连话也说不利索。

【既然如此,就再做一点微小的工作吧?】

用锻炼得钢铁一般的神经对抗汹涌而来的绝望,我决心把死亡的到来作为计划的一环,最终确认了双螺旋上将被表达的性状,新的第一序列瞬间就已经完成。

就像每一个“高位要素”的觉醒者所拥有的那样,“高速代谢”是在初祭中由神明直接赋予的机能,一个毫无疑问的超凡特性。

消耗血糖,分解脂肪,直至融化肌肉,遵循着得自于祂而直接嵌入遗传代码基底的蓝图,我不受控制的肉身几乎是以自毁的方式上线了“鹏羽天使之眼”。

那是一系列超越凡域的视觉感官的集合,要素觉醒带给我的第一项也很可能是最后一项“血脉专长”。

【原来神明是《龙与地下城》爱好者的吗……】

故作轻松的在脑内吐槽,我的理性很清楚的知晓这么做会带来的后果。

但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地,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做了过于草率的选择,理应由我来承担后果。

只要还能帮到小烬的话,死亡什么的,也就无所谓了。

虽然不知道斩断她最后的枷锁——名为“羁绊”的我们之间的誓约——到底会带来怎样的结果,但那已经不是我的工作了。

「对不起了,先走一步。既然你自认是我的妹妹,那这对瞳孔和未来的路就都交给你了。」

残响般的言语被低声吐出,瓦尔基里纯白的羽翼如约而至,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些工作应当被完成……

「小烬!」弱光下高度动态化的视感几乎是在新的视神经元与神经中枢完成接驳的同一瞬发现了危险的逼近,我因而咆哮出声;拼命压榨软弱无力的喉舌,几乎将声带撕裂,墓土同色的言语仿佛箭矢般射出。

这个计划外的举动毫无疑问的刷新了我体内能量水平的下限。

「我知道!」

这是我的意识陷入无物的梦境前听到的最后的话语。

知道吗?这就好。

至少你应当活下去,如果我和薪都必定死去的话,超越了我们的你有义务替我们享受这个世界的美好。

薪留给我的生命就由我转赠于你,你是超越了我们极限的奇迹般的造物,薪也一定会同意的。

那么,永别了。

我亲爱的……怪物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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