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的骚动在一瞬之间停止了,此刻的人们忘记了言语,难以置信的看着陆渊鸣。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还处于生死线的边缘,就在几分钟之前,他还躺在手术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而此时,这个神一般的男人居然就站在那里,站在他们中间,给予他们生的承诺。
是的,上帝不在这里,他们也不需要上帝,任凭世间狂乱无常,我自屹立不倒,在这个连上帝都无法企及的角落,人们不再担惊受怕,有这个人就已经足够。
“你不必这样,这不是你的职责。”菲尔普斯走向陆渊鸣“你是共和国的记者吧?你们的国家已经向联合国提出了撤侨申请,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不必留在这里。”
“我要留下,这是我的决定。”陆渊鸣每说一个字都必须用尽全身的力量,可他还是无比坚定的说出了这句话。
在这一瞬间,菲尔普斯突然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他手下有兵,手上有枪,他们本可以做得更多,可他们却什么都不做。这种感觉让菲尔普斯很不舒服,于是他半询问半讥讽的问道“你留下来有什么用?一个人能够改变什么?你真的认为自己是神吗?可以凭一己之力保护这么多人?”
陆渊鸣笑了笑,就站着这么一会儿他已经感到疲惫无比,双腿发虚。可他还是坚定的站在这里,挺起自己坚毅的胸膛“我不是神,我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而已,我留下来也许改变不了什么,但我可以让自己问心无愧。也许我会死在这里,但至少不会在多年之后的某个夜里从噩梦中惊醒,为今天的无所作为而愧疚得彻夜难眠,在内疚中过我的后半生。”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看向了东方,看向了祖国的方向。
那里是他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我是人民的子弟兵,当人民需要我的时候,我在,我一直都在!”
这是当年他加入特战队时的誓言,如今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都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他也置身于这个距离祖国千山万水的异国他乡。然而尽管星月流转,任凭沧海桑田,那壮如雷霆的誓言犹在耳畔。
只要还有人需要他,他就会挺身而出,只要他还没有倒下,他就要挺立于天地之间。
他在,他一直都在!
菲尔普斯似乎被眼前这个军人的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光辉灼疼,侧过脸去不敢和对方对视“至少你应该让我们带走你的那位朋友,她还很年轻,还有美好的未来。”他说的是柳含烟。
“是的,她应该走……”陆渊鸣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紧紧的握住!
“可她不会走,她也已经做了决定,她要留下来。”柳含烟拉着陆渊鸣的手艰难的站起身来,和他并肩而立,就好像之前他们无数次经历的生死那样。
“可是……”
“没有可是。”柳含烟把头靠在了陆渊鸣的“她也一直都在,在你的身边,没有了你她今后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她的动作很直接,她的语言很大胆,虽然她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然而在这个生死离别的时刻,她明确的表白了自己的心迹。
她爱他。
对此陆渊鸣只能报以苦笑,在经历了过往的种种之后,他还能拒绝这个女孩子吗?
他不能。
“看来我这个第三者还没开始做就没有机会了。”菲尔普斯苦笑着说道。
“一点机会都没有。”柳含烟也在笑,她笑得很淡然,很释怀。
“那么再会了军人先生,能遇见你是菲尔普斯的荣幸。”菲尔普斯带上了帽子,向陆渊鸣庄重的敬了个军礼。不,不止是菲尔普斯,在场的所有维和士兵包括远处车场的费舍尔都看向了这边,向着这个他们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亚洲军人敬起了庄严的军礼,这是一种发自内心敬佩,一种超越国籍的情谊。
陆渊鸣也回了个礼,他身上没有穿军装,但他的使命在心中,无时无刻都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军人,无论身上穿不穿军装都是如此。
白人们陆续登上了维和部队的车辆,苏菲医生也被人抬了上去。她回过头来,看向依偎在一起的陆渊鸣和柳含烟,脸上露出了苦涩的微笑,最终什么都没说的被人抬上了车。
柳含烟也在微笑,尽管她的笑容同样虚弱,但却异常灿烂。
那是胜利者的微笑。
“太好了陆先生,只要有你在我们一定能够坚持下去,守住这里。”保罗经理挤上前来
“不保罗经理,我们也要走,马上就走。”陆渊鸣的回答让保罗吃了一惊,这个人刚才不是刚刚说要留下来保护他们的吗?怎么一转脸就说要走呢?
陆渊鸣给出了他的解释“维和部队走之后这里很快就会被暴民们攻陷,就算我有三头六臂也保护不了这里所有的人,所以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决不能待在这里等死。”
“走?我们还能去哪里?”保罗经理脸上是疑惑的表情。
“先跟着维和部队走,他们要送那些白人们乘飞机离开这里,去往的一定是机场。我们就先跟着他们去到机场再说。现在机场还在维和部队的控制之下,那些暴民们不敢乱来的。”陆渊鸣突然想起老马利根应该还在机场,虽然他的老珍妮运送不了几个人,但送走一个算一个。
“可是我们怎么把这里的所有人带走?”保罗环顾四周,他们的身后站着上千翘首以盼的难民。
“你马上让人把酒店里所有的车辆找出来,接送旅客的大巴,平时送货的皮卡,租借给客人的小车,包括你们员工自己使用的摩托自行车都算上,我们跟在维和部队的后面一起离开,这样那些暴民们应该不敢贸然攻击我们。”
“就算把所有的车都用上,也顶多能搭乘百来人啊,可这里可是有上千人呢,那可怎么办?”保罗经理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让老人孩子和伤员们搭车,其他的人跟在车队后面,记得让他们拿好之前发下去的武器,除此之前其他的东西都不要带。让男人们站在外围,女人们在队伍中央,所有人尽力跟在维和部队的车队后面。”陆渊鸣在布置的时候,已经有人前去执行了,车辆很快就开了出来,难民们也行动起来。
“跟着车队?用两条腿?这怎么可能。”保罗经理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维和部队的车辆也不够用,他们一部分的士兵也是徒步的。”
“可他们是军人啊,我们都是普通人,很多人还饿了好几天,怎么能跟他们比?”
“现在城市里这么混乱,各处道路也堵塞得很严重,车队不会行进得太快的,大家只要加把劲应该能跟得上。”
“我可不这么想先生,这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太难了。”
“如果我行,你们就行。”
“你?不先生,你的身体还不能行动,必须乘车。”保罗经理赶紧说道。
“我和你们在一起。”陆渊鸣坚定的说“我们一起步行去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