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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在阮瑾娅弹起了第一个音开始,宁久闲便蓦然心神受震,原本普通的视野中,却见无数的白色光点徐徐地从天而降。更奇怪的是,似乎这只有他才看到,而其他人依旧沉醉在场中的曲子和舞蹈之中。

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接住了一个白色光点,白色光点落在他的手心上,快速地融入了进去,随后他根基尚未稳固的元神便稳固了一分。

他心弦一动,这是……

没错,这熟悉的感觉,岂不正是祈愿之光。

他一时间心神恍惚,尚未回得过神来。接着便有更多的白色光点落在他的身上,每有一个光点融入进去,他的元神便稳固一分。

但很快,眼前便有铺天盖地的银色涌了进来。

这一刻,天地消失,周围的人群消失,白色光点消失,只有永无尽头的银色。

随之而来的,便是无穷无尽的冰冷。

他的身体,他的灵魂,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角落,仿佛都正被诡异的冰冷慢慢地侵蚀着。这份冰冷使他恐惧,让他感到忐忑不安,随即他的情绪也被压制了下来,宛如回归了冷漠无寂的心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对,熟悉感……他突然觉得这个银色世界与祈愿之光带给他的感受很相似,仿佛两者本是同根同源。

他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开什么玩笑?祈愿之光跟第一屠仙之力同根同源?

而在他前方的不远处,还有一个与这个银色世界格格不入的灰色旋涡。他有一种感觉,只有踏入这个漩涡,他便拥有了强大的力量,足以匹敌天下、睥睨一切的力量。

于是乎,他忍不住踏出了第一步。

第一步之后,便是第二步、第三步……

每踏出一步,侵蚀着他身心的冰冷便更深一分,他的感情也逝去一分,但对那份力量的渴望却是越来越强烈。

他继续前进,不断前进……

直到,离灰色旋涡只有一步之遥。

……然而他停下来了。

他莫名地怔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停住了,明明自己的目标就在触手可及之内,明明只要再踏出一步就好。

但偏偏就是这最后的一步,他无论如何都踏不出去。

他沉默了许久,许久……然后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抱歉,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有许多事情尚未放下,所以……再等我一下……再等我一下就可以了……”

他甚至荒唐地认为,那里似乎就是自己的归宿,只不过是迟来和早来的问题罢了。

没错,就跟死亡一样,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罢了,自己……好像本应该就是属于那里一样。

然而,亦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分不清男女的淡淡嗓音似乎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那还真是遗憾呢……”

他错愕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寂静的世界便被铺天盖地涌过来的声音打破了,无数的杂音在他的脑海中轰轰作响,令他头痛欲裂。

“啊,嫦娥仙子弹的曲子真好听,如果我有她的一半水平的话……”

“好像把黑姬仙子按在地上(哔——)啊……”

“该死的该死的,明明我才该是那里的主角,这两个婊子怎么不去死!”

“真希望能有机会飞升仙界去呢。”

无数的声音,无数发自心底的愿望,涌进了他这位祈愿仙的脑海中。

美好的愿望,丑陋的愿望,可笑的愿望,悲伤的愿望……各种各样的、五花八门的愿望。

一道又一道的无形之线一端连接着他的身体,另一端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此乃因果之线,由因果联系起来的愿望。

此时此刻,在宁久闲的眼中,除了漆黑的背景外,就只有一个个不同颜色的灵魂……美丽的灵魂,丑恶的灵魂,亦或者其他的灵魂。

他先是久久失神,随后便明白了过来,哑然失笑,充满着自嘲的笑声。

“哈哈哈……原来如此啊……”笑声略显悲凉。

第一屠仙之力,与祈愿之光本为同源。

为什么祈愿之光的级别会高于众生愿力,即是信仰之力呢?

信仰之力是相互反哺的,例如当地的百姓们有了同一个信仰,积累起来的信仰之力可能会变成香火神灵,然后再由香火神灵实现百姓们的愿望,由此得到更多的信仰之力,如此相互反哺。

但,祈愿之光并不是这样的。

他成为祈愿仙之后,只实现过别人的一次愿望,那也是第一次,唯一的一次,那就是在现世的时候满足余诺诺去游乐园的愿望。

可他得到祈愿之力的时候,却是在余诺诺死后,没错,所谓祈愿之力……其实就是灵魂。他得到的是余诺诺的灵魂,所以正被屠仙之力侵蚀的他,灵魂的寿命得到了延长。

而他自己何尝又不是祈愿之力的受益者和受害者?

他暂时拥有了第一屠仙之力,却又正被不断侵蚀着灵魂,他所付出的代价,正是自己的灵魂啊。

如果他要活下去,那就必须不断实现别人的愿望,然后……掠夺别人的灵魂。

哪怕是以交易为理由,那依旧是掠夺别人的灵魂。

他从未真正杀死过一个人,却做了更加过分的事情,灵魂没了,那是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

既然如此,那手执祈愿之力、有祈愿之子之名的小祈,与第一屠仙者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斩恶剑又是否牵涉其中?

小祈……到底瞒着了他什么?

他突然想起了小祈特意教导他可谓是道门顶尖法术的地煞七十二术,那到底是真的有心教导,还是……补偿?

这一刻,他只觉得躯体发冷,心头上无比迷茫,被人欺骗的屈辱感和愤怒感虽然被尽量压抑,但依旧萦绕在心灵上。

被骗了啊……

到底,都有谁骗了我?又骗了我什么?

深沉的灰心和失落重重地压在心头上。

祈愿之力也好,第一屠仙之力也好,诡异的气运也好,斩恶剑也好,《太上忘情他化自在心魔经》也好……所有的这些,他现在所拥有的力量,都是别人故意给他的。

他就如同……被圈养的家畜?

“喂,快醒醒……怎么了么……”耳边传来的声音,把他迷了方向的心神唤了回来。

他满脸茫然,扭头看向旁边的少女,刚才正是她在低声呼唤着他。

尽管已经醒了过来,但沉重的冰冷感依旧压在心头上,他看着面前似是有些担心他的苏织夜和宇文无情,心中却只有满满的陌生感。

没错……所有人都未曾把他当做过一个平等的人来看待,欺他,骗他,瞒他。

他只是一个凡人,没有牛逼哄哄的前尘,没有应劫之子的气运,更别说他的力量都是一个个未知的大能给予他的,甚至这些力量的暗中还别有用心。

他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苏织夜发觉了他的异常,轻皱眉头,轻启樱唇,刚想出声问些什么,却见旁边的少年缓缓闭上了眼睛,然后又快速睁开,目光不再冷漠,而是炯炯有神,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来。

“没事,只是突然发呆了而已……对了,我发呆了多久?”他已经发现场中没有了阮瑾娅和黑姬仙子的身影。

苏织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旋即道:“一天一夜了。”

“啊?”宁久闲愣了愣,“开玩笑吧……”

宇文无情这时候也插嘴了,正色道:“是一天一夜了,之前你莫名就陷入了顿悟状态,所以我们就一直没打扰,直到你刚才退出顿悟状态后还一直发呆,所以她才叫了你一声。”

别人还好说,宇文无情这性子是不会开玩笑的,所以……真的是过去一天一夜了?那接下来……

“准备到擂台战了?”

苏织夜肯定地点了点头。

宁久闲干笑两声:“那快要到我出场了啊……”

没有人见到,他藏在宽大长袖下的右手紧紧攥住了,微微阖下的眼帘之内,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从眼中一闪而过。

对于别人来说也许只是过去了一天一夜,但对于他来说,内心里似乎有什么开始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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