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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 彼之愿

这夜,孤月高悬,云遮雾绕,疏星散淡,蝉声聒噪,薄叶浮在半空,漫无目的地向远方漂流。

洗浴后,叶影一袭翠衫,发披于肩,行走廊间。

要做什么呢?

随处走走。

叶影不知不觉来到了忘忧池畔,在如笼一层白雾般的清柔月色下,看了一会儿戏水悠游的鱼儿们。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叶影:(这是……那晚自称赏鱼的妖人?)

叶影道:“又是你?”

青衣妖人现出身形,走近道:“在下青鲟,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叶影迟疑片刻,淡淡启唇道:“叶影。”

青鲟道:“夜影,夜下的影子么……挺是悲凉的名字呢。”

叶影:“……!!”

青鲟道:“夜姑娘,深夜见你在此徜徉,可是有什么难解的心事?”

叶影道:“看看鱼,散散心,无甚事。”

“散心啊……”

青鲟淡然如风,似乎已识破一切隐秘。

“无事心自安,夜阑好入眠,何来独消闲?”

叶影:“…………”

青鲟忽地深看叶影,问道:“夜姑娘,你的心愿是什么?”

叶影道:“心愿?”

青鲟道:“心之所向,彼之深愿。”

叶影轻轻摇头道:“……我没什么心愿。”

青鲟神色间露出一丝悲悯,道:“凡人皆有心愿,没有心愿的人岂非徒具形骸的躯壳而已?”

叶影道:“我想要的,跨越生死界线,逝者不能复生,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

青鲟道:“逝者无缘,还有生者,夜姑娘何必太固执。”

叶影:(……真的是我太固执了吗?)

叶影:(为了那个不能称之为“心愿”的念头而槁木死灰般活着……)

叶影:(选择了一条劫难重重的道路,便再也无法转向回头,哪怕虽生犹死。)

叶影道:“只有抱持执念的人,才会劝别人放下执念。”

青鲟道:“我本是江里的一条鲟鱼,在修炼成人形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变成人。成人之后,我的愿望便更进了一步。”

“我想要羽化登仙,永生不死,于苍穹长天之上,拥云抱月,笑看风云幻变、王朝更迭。”

叶影声冷下:“置身事外的神佛仙灵,是明白不了人间苦乐的。”

青鲟若有思悟,举目望月道:“人有言,不在凡尘中,焉知世事无常,邂逅欢聚自有期,离别后,便是参商永隔,是这样吗?”

叶影道:“……也许吧。”

水面微微动荡,摇碎层层月影。

青鲟道:“月光已残,池里的鱼都睡了,夜姑娘早些回去安歇吧。”

叶影道:“……嗯。”

青鲟离开前,笑了笑,道:“若有缘,我们还会再遇的。”

叶影(凝眸):(……会吗?)

叶影:(到那时,我又会是怎样呢?)

叶影回到房间,熄灯就寝,沉沉睡去,一夜无事。

数日后。

非宅,叶影所居的客房内。

非飞道:“长行街鬼怪作乱一事,近些日子愈演愈烈,活尸伤人的现象已经波及到了邻近的街巷,令朝廷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今日早朝圣上下旨,让三皇子带领亲兵与本届武道试炼的前三甲一同去除灭长行街鬼祸。”

叶影凝思了会,道:“此前我同岳涧去长行街探查过一次,却不慎坠入了祈神井,而后便将此事延搁了多时。这次既是朝廷部署除乱,我们去悉数除灭了那里的泊尸也好。”

非飞道:“嗯,姐姐你就和岳大哥、缇珈姐姐一起去长行街吧,我马上也要动身去洺州。”

叶影道:“洺州?七绝门总坛所在?”

非飞道:“没错。”

叶影道:“你想主动出击?”

非飞点头道:“七绝门左右护法无炎和黑池在天涵城屡犯我飞花教,我就亲率教众去洺州会会他们的门主‘铁鹰’崔锻。”

叶影道:“你按兵不动了这么久,此时行动,莫非你已有了法子连根端除七绝门?”

非飞道:“我已布置妥当,还有一位强力帮手随我同去,此行胜算少说也有七成。”

叶影道:“帮手?谁?”

非飞眼一转,道:“回来我再告诉你。”

叶影道:“你要多加小心。”

非飞道:“嗯,姐姐你也是,长行街的鬼怪一定不怎么好对付,要不然也不会拖了那么久。”

叶影道:“嗯,我知道。”

白天亦如黑夜一般晦暗阴蒙的长行街,风声幽咽,黄叶漫飞,地上散落着支离片解的纸符,一间间墙倾门倒的民居沉寂如死。

一片鬼煞之气。

叶影、岳涧、缇珈三人立于街头,锦衣玉带的知术宁渡姗姗来迟,一队约有三十人的轻卒锐兵随在其后。

知术宁渡道:“繁事缠身,让诸位久等了。”

岳涧(抱剑):“…………”

叶影(倚树):“…………”

缇珈(提枪):“…………”

知术宁渡拈眉苦笑,道:“那我们这就进街一探罢。”

同叶影、岳涧上次所探知的一样,这条街上的每间民房里,几乎都有一个躺在床上不死不活的女人。

除了这些女人,没有男人,也没有小孩。

一只只缺肢断脖的丑怖泊尸从地下冷不防地破土钻出,嗷嗷怪叫,以骨为刃,或咬或刺,袭伤多人。在岳涧的提醒下,早有准备的众兵士在击倒泊尸后,都用朱砂粉烧没了其肉身所化的毒烟。

缇珈道:“我只听说过聚阴而生、咬颈吸血的僵尸,像是我们那边传说中的吸血鬼,却不知这泊尸是何种尸怪?”

岳涧道:“泊尸也是由人的尸体所化,但比僵尸多了一分人的意识,体力也更强。其骨可变作刀刃,其肉可化为毒烟,长期伏于地底,哪怕碎成千万片,只要没被消灭干净,便不会完全死透,还可聚肉重生,比僵尸难降服得多。”

缇珈的声音忽然低了些,喃喃自语道:“……杀不死的怪物么?”

岳涧道:“非也。它们并非杀不死的怪物。”

缇珈道:“那它们是……!?”

岳涧道:“将人尸炼成泊尸乃是一种失传已久的鬼道之术。虽不知此法如何重现天日,但只要找到那个在幕后施下邪法的鬼怪,取它性命,就能化除泊尸身上的凶戾之气,使其安归于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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