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家跨国制药企业的首席科研人员，程月瑶名义上的这位母亲肩头担子自然不轻。拖着疲惫的身躯推开卧室大门，在看到端坐在房间中央的男子后她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你果然还是来了。”
“小瑶是我的妹妹，我当然得来。”
把交叉的双手从胸前放开，张牧云一手托腮歪着脑袋看向女子。
“喔，是么”
把随身携带的挎包往地上一扔，女子翘着腿坐在床沿。迎着张牧云的目光她摇了摇头。
“如果你心里真的这样认为，就更不应该干扰治疗方案。”
“但比起所谓的治疗方案，你有想过小瑶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虽然男子神色不变，但话语中已经隐约含着怒意。
“人不可能为了活着而活着。对于小瑶这样年纪的孩子来说，父母就是心灵上的寄托。收养了她却不能给予她一个真正的家庭，还把她当做新药实验品。那么活着对她而言反而成了一种煎熬。”
“我已经说过，这单纯是一项利益交换。能够得到价格不菲的药品以及生活中各项物资，程月瑶比起其他先天性心脏病患者已经幸福太多。”
第二次受到张牧云指责，女子神色中透出些许不耐。
“另外我也劝你快点离开。待会我丈夫回来时会跟着几位保镖，到时你再想走可就难了。”
“他的保镖比那些退伍军人更强么？”
张牧云的问题让女子眉梢一抖，这才想起来上一批保镖回来时汇报的内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她语气渐冷。
“这算是威胁么？”
“你可以当威胁听。总之我的要求只有一点，不许再做违背小瑶本意的事情。除非她愿意，否则治疗计划必须停止。”
神色不变，但女子手指敲打在胳膊上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手指突然一停，她轻轻叹了口气。
“知道么，我患有不孕症。”
呃……不孕症？是无法怀孕的意思吧。但这样的话，不更应该珍惜自己的孩子么？
“所以能领养一个孩子，起初我是非常开心的。”
“那为何还要让小瑶这么痛苦？”
“有些事情并非是你想就能做好。在程月瑶之前，我们也收养过一个健康的孩子。把他视若己出般勤加照料。让他上最好的学校，接受最优质的教育。生活上有任何要求也尽量满足。但……”
仿佛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回忆，女子眉头渐渐凝在一起。
“但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满足与感激。整天和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混在一起，甚至还图谋从家里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偷走”
单从其突然加重的语气也能看出这段回忆对她有多么沉痛。但要张牧云来说无非是两个字——活该。
“你们……是不是把小孩子都当宠物来养？认为只要好吃好喝好玩，就能跟你亲近健康成长？”
“当然不是，我和丈夫也有利用节假日时间好好陪他。”
被质疑自己曾经的全心付出，女子眉角拉的更低了。
“可哪怕他当时表现的再乖巧。等我们看不见的时候便会恢复本性。酗酒，暴力，偷窃……谁又会想到这些词会出现在一个十岁孩子的身上？”
“那你们又是如何惩罚他的？”
“惩罚？”
愣了那么一瞬，女子才缓缓摇头道。
“为了避免刺激到他，我们只是劝阻并邀请心理医生进行辅导。”
“我想也是”
把后背靠在椅子上，张牧云双手托住了后脑勺。将蔑视的目光投向女子。
“知道我小时候捣乱我父母是怎么做的么？脱了裤子拿鞋底抽，不把我抽的三天内屁股一碰板凳就疼绝不罢手。”
完全无视了女子视线中的微妙含义，张牧云继续道。
“其实用训练宠物的方法对待孩子也没错。只是你要清楚，在适当的时候给予惩罚才能训练出最乖巧的宠物。”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总之，经过那次失败后我们也看开了。把那个男孩送回福利院，随后就接回了程月瑶。不同的是，这次我们以商业角度来看待问题。”
突然从床上起身，女子走到张牧云身前，从上方颇具压迫感的看向男子。
“刚刚你说要终止程月瑶的治疗没错吧？先不说这样会加速她的死亡，与你这个当哥哥的立场不符。单说失去了实验带来的收益，我们为何还要继续养着她？”
“因为我可以提供给关于新药的研究资料，以及整套可以验证的实验数据。”
看着男子脸上镇定的微笑，女子迟疑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你说的……是关于治疗心房中隔缺损的新药？”
“没错，来源你不用管，但资料绝对真实。我相信你手上的实验体肯定不止小瑶一人，试试不就知道了。”
“唔……”
再次抱起胳膊，手指在臂弯里轻点了几下，女子突然微微一笑伸出手。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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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首席研究员，但程月瑶母亲思维方式上更接近商人。商人逐利，用现实利益去诱惑就可以轻松解决问题。
而且……正所谓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如果说曾经的教训使得程月瑶母亲不敢再去投入感情，那么真情就还有打动她的可能。从感情上，张牧云还是希望程月瑶能有一个完整的家。
漫步在城市的霓虹灯下，张牧云深深地吸了口夜晚的凉风，随即拨通了爱丽丝的电话。
“事情都处理好了。你那如何？”
“该做的准备也已经做好。机票就订周三早晨出发。没问题吧？”
“没问题”
把手机挂断，身处小巷中的张牧云眼看四下无人，身体突然一跃而起。迎着初秋清爽的晚风，他鸟瞰着下方熟悉的城市。
繁华的都市里此刻灯火通明，到处都是行人洋溢着幸福的笑脸。有父母带着孩子，有互相依偎的情侣，有三五成群结对的孩童……而这一切的一切，原本数周前就该伴随着爆炸烟消云散。
果然，自己的努力还是有价值的。从摩天大楼楼顶一跃而下，张牧云忍不住畅快的高呼一声。
嫉妒之原罪，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