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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一节 真正的起航

海烈莫斯在群落里好生休养了几天之后,在族长的感谢下,三人补充好给养便再次向着敎宗国进发。

这一路很长,阿登平原上又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景,自然是无聊至极,再加上三人心事颇重,也无暇关注路上其它的风景。

在这段时间里,威瑟姆却发生了一件大事,而这件大事恰恰和我有关。

在随着魔龙的远征军返回威瑟姆之后,我的主要工作就是负责威瑟姆全境的文政事务,这项工作其实不多麻烦,但是我下定决心要做出一番成就,于是便大胆向拉维·拉克维恩进言要进行学制改革。

根据我的观察,威瑟姆的教育有一些很大的问题,其中之一就是教育的僵化。虽然魔龙上台之后也积极推动教育,但他推动的是受教育的人群,而不是教育本身——威瑟姆教育的本身依然还局限于此前的教材,倒不是说那些教材不好,而是它们的范围比较狭隘。

这一点是可以理解的,古人那个时候能理解、能研究的东西实在不多,除了写写文字说一些基本的规则,然后打打仗之外,似乎也实在没什么更能研究的了。所以翻开这些教材,不是古人的经义,就是战争的策略,再或者就是纯粹的文学。

这就好比一个巨人站不稳一样,为什么呢?因为他的一条腿粗而另一条腿细,自然不能保持平衡。

而我认为随着时代的发展,我们所触及的东西越来越多,进行细分是极其有必要的,所以我的计划主要有三部分:

首先是细化我们所研究的科目,比如研究经义的人就不要去研究自然规律,物体之间运作的原理和精神领域的东西完全不同,如此跨领域研究,除非是天纵英才,不然肯定是浪费时间,毕竟一心怎么能二用呢?所以大的要把精神领域和物质领域分开,研究物质的另立科目,因其是研究物体之间运作的原理,所以取名叫“物理”。精神领域的除了历史史学之外,既有经义学,也有专门研究人内心活动的“心学”。

至于这些领域在发展的过程中还会继续细分的话,那就按照它们的作用领域命名,比如研究写作的学科取名为“文学”。

其次,要对教材进行改革。诸如“物理”、“心学”等新学科的教材自然是要重新编纂,而至于旧的学科教材也需要重新编修。经义的很多东西不可谓不好,但“好”的标准不是它的高度,而是它的实用程度——譬如威瑟姆和索托尼安的经义中都提到了凡事要遵循祖制,写作要向圣人看齐,此即所谓“征圣”,结果王国发展了许多年,但毫无进步。一代人的标准居然还能禁锢后面几代人,这样的教育之下要是能出什么“开辟未来”的人那才是奇景。

我印象最深的是经义里一本名叫《圣言雕龙》的书,此书开头就列举种种事例大谈要“向古代的经书学习,要向古代的圣人一样的立言”,所以提出“征圣”、“宗经”的要求——圣人立言固然好,但生活不全是圣贤,世界上的话也并非只有高言。音乐谱写得太过于高上,只怕世间没几个人能听懂,曲高和寡的民谚可不是开玩笑,愿意“征圣”、“宗经”是个人自由,但强迫所有人都要如此就实在是愚不可及了,要知道圣人也有不合时宜的时候。

此前提到过那位非常伟大的吟游客“爱科比亚”,他所著作的《郎德河以北的疑云》就是家喻户晓的大作,但因为并非效仿圣人所言,其中多有平常人的生活,因而被主流文学所轻视,大家都喜欢,但那些所谓的“少数派”就是要打压。在我看来,相比较于“空洞无实,大而无当”的圣人之言,他的东西反而教会了我很多,不管是丰富了我的阅历还是教会了我为人处世——圣人,到底教了我什么呢?

什么他们都说到了,可是什么都用不了,这也是所谓的“圣贤之道”被常人所无视的原因吧。可是教育恰恰就是针对常人的,都是天才还教什么?自学不就好了!所以这个必须要改,要广开言路,要兼收并蓄,既要保留曾经,但更要开拓未来——大海因为广才让人叹服,知识又怎么能嫌多、嫌杂呢?

最后就是用人,教授是学生的一个模板,没有好的教授怎么能有好的学生?而那些深受“宗经”、“征圣”毒害的老顽固们已经为时代所淘汰了,这个时代需要的是海纳百川的人,要能给予学生们开创性思维,要能从先人的经验总结中有突破与发展,这样的人教出的学生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墨守成规、呆板愚笨。

可是这样的改革并不容易,因为他牵涉到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看上去似乎只是教育的事情,但实际上却关系到王国统治的根基,这些教育的背后其实是“人性解放”,而解放的人又怎么能受他人的等级制约呢?所谓的“向古人看齐”说到最后都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压抑人性——因为在最原始的时候物资供应不足,强大的暴力获取更多的资源,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不得不划分出等级,以资源多寡评判人,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候是客观上分出的等级,别人为了物资不得不牺牲自己的权利,以此换取生存资源。

可是随着人们的劳动生产能力越来越高,物资不足的情况已经很难见到了,但是享受惯了特权的人却已然沉浸在其中,于是这个时候就以武力为后盾的情况下人为划分等级,但强行如此的话就会引发矛盾,所以要软硬兼施,从一个人小的时候就彻底搞定他,这个时候就必须要拿出东西说服别人了,可是这种东西的道理是不可能正确的,既然不能说道理,那就······

你敢否定我,你还敢否定古代的圣人么?

你比他们难道还优秀正确么?

像这样一问,除了众神之主“阿蒙”之外,估计没人敢回答“是”吧——就算你是一个神灵,只要你不是“阿蒙”,他还能说“你敢违背‘阿蒙’的意思么?”

所以通过这样的思维陷阱就把人套进去了,关键是套进去了还无妨,问题是你还不能跳出来,能跳却不可以跳。

我的一举一动,关乎天下民命——如果这成功了,那么威瑟姆必将成为南境甚至是泽兰缇亚大陆上的最强国,然后其他王国不管是跟风,还是人民自发,都会把这样的模式扩散开来,进而恩及全大陆。

我的手在颤抖,我不是应该非常自私么?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以魔龙的智略,这一点不可能看不到,他如果盛怒之下杀了我怎么办?

可是,我的脑海里虽然反复出现这样的疑问,但心里却并没有那么恐惧——生出一种感情抵消着恐惧。

自我从一介贱民的身份攀爬到如此的高位后,我越来越觉得人生无聊无趣。此前我追求的是什么,权势、金钱、女色等等东西,以现在我的身份,这一切都已经达到了——文政大臣是仅次于首相的位置,手握重权,别说文武百官,就是首相本人见了我也要给三分面子,天天都是“大人长、大人短”的,权势自不必说;至于金钱、女色等等,我手一挥可谓召之即来,但是多了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有些东西也就是没有的时候挺想的,真多得用不完了,或者狠狠大补一下之后,反而会觉得索然无味,就那回事,也玩不出什么新奇的花样出来。

在回威瑟姆之后,我特地带人去故乡摩宁看望了父母亲朋,曾经那些在我离别之时东平西凑给我东西的街坊四邻我都慷慨回馈了他们。

我永远忘不了父亲看见我身穿华服、背后一干人追随时的样子,他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而一旁的母亲则是老泪盈眶,手止不住地挥舞——爸妈!儿子我终于不负所望有出息了!

长久的欢喜过后还是迎来了噩耗,从母亲的口中我得知父亲身患重病,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原因,但据医生说应该内脏有衰竭的迹象,本来医生说是活不过这几年的,可是父亲口中一直念念不忘我的名字,所以惊人的毅力支撑着他活到了现在。

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又有何以为报?

夜晚,父亲状况越发得差,我一直守在父亲的床边,他伸出手握着我的臂膀,支撑着起身,用微弱的声音向我说了一个一直埋藏在他心里的梦想——父亲虽然是农民,却一直向往着能用自己的力量帮助身边的人,可惜他自知才华不及,而今知道我有成就了,希望我能继承他的遗志,用自己的权势救济威瑟姆的民生,希望我能成为一个让别人都十分敬佩的人,而不是全靠着威势震慑,但死后便人走茶凉的人。

从一个农民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即使是我的父亲也是十分让我惊讶的,但随即我便想起历史上那些伟人也大多都出自寒门,父亲前几十年从未对我说过这样的事,但现在他说了。

我知道,这不是要求,而是对我的认可,他承认我成功了,他承认我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于是他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发达之后,兼济天下。

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最深的爱,也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最大的认同。

我虽然力有不及,但我的儿子却有成为伟人的才华。

而我,也从中看出了人性:那些整天高高在上的官员们,谁有会真的理睬人民的死活呢?豪门大族的酒肉宁愿放到发臭,也不愿意救济那些路边因为寒冷饥饿而冻死的人。

如果我也这样下去,那我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发迹了是不假,可是也仅仅只是别人因为惧怕权势而称颂我而已,没有几个人真正发自内心的敬佩和认可。

父亲用手指着家里的一个盒子,我取下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封十分皱褶的小纸条。

“父亲,这是什么?”此前二十年,我从未知晓有这个东西。

“这······这是你出生的时候,别人的赠言。”父亲的声音越发沙哑,“那么多礼物之中,我只留着这个东西,本来以为你将用不上了,但居然在我临终之前还能看见你拿出它······”

父亲的声音越发低沉,我心里大惊!不好!连忙转头回望,幽暗的烛光之下,父亲带着最后一丝的笑容,慢慢滑下床沿······

后面的记忆就只剩下了泪水,无尽的泪水。

母亲在和我一起出办完父亲的丧事之后,居然也服药自尽,这样的打击让我实在难以承受,但我永远记下了母亲垂危之时留下的话:“你父亲就是我活着的意义啊!最爱的人已经离我而去了,剩下来的人生也不过就是行尸走肉而已,妈妈希望你将来也能找到这样爱你的女人,虽然简单纯朴却是真正的爱——记住你父亲的话,不要让他失望。”

还有那张纸条里,别人和父亲一起的赠言:

“救济天下成平生之愿,立身行道孝父母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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