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才刚刚落地，长长的红色大舌头就直接砸在地上，生痛，他一脸委屈地刚要捡起自己的舌头。
tic toc——
最后一炷香的时间，也已经燃尽了。
“啊——”
一个人影忽而闪了过来，从头到脚都是一身干干净净的雨衣、雨靴，只见那人落地之时，四下里，红色的桂花随风而落。
那一朵朵落下的红色桂花，如火星子，落在白无常的身上，每一滴都是焦灼的疼痛。
周围的林子，忽而变成了漫无边际的黑暗，那忽然出现的人，只有一双眸子在闪烁，是地狱之火的颜色，滚烫，又决绝。
一个像是用来插鱼的黑色长叉一甩，直接插在了白无常的舌头上，那人好似听不见他喊痛的无助，下手的力度更胜。
“啊——呜——不——不要！”
白无常的血泪疯狂落下，原本就是犯了错，才会被安排过来收魂的，可是他的第一个任务却失败了，没有收到出错了的苜火的魂魄。
这一刻，他的舌头被扯得生痛，像身上的肌肉被直接撕开了一般，两条胳膊却一点儿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在发疯般地颤抖着。
皮肤的每一处惨白，都有豆大的血水冒出，成片成片砸下的桂花，顷刻间把他的皮肤烫出千疮百孔。
“啊！！！！”他撕心裂肺地哀嚎着，声音却都发不清楚，疼痛，每一下都格外地清楚，不像人类，疼痛，紧接着就昏迷过去了，可他，鬼差，不管有多痛，都昏迷不过去。
两只巨大的眸子，布满了一层红血丝，鼓得老大，大眼眶里，是波涛汹涌着，嵌着的血泪，一滴，一滴滚出来。
刺啦——
一个巨大的血窟窿留在了他的嘴里，那平日里，时不时落下，时不时砸到自己的脚，时不时吓到别人的长舌头，就这么没了。
两个嵌着血泪的眼睛瞪圆了，却控制不了下垂成熊猫眼的颤抖着的眼角，分明痛苦得快要疯掉了，伤痕累累的手捂着自己空洞的嘴巴，一口血水喷涌而出。
啊！！！！
他张大了自己的嘴巴，仰天哀嚎，却失了声音，血水一下一下地从他张开的嘴巴处淌出。
一下一下回响着的声响，在他的脑海里回荡着，“9号白无常，玩忽职守，开除府籍，此后，化为游魂，生死不问。”
浑身的白色长袍，直接化为了一片灰烬。
白无常靠着一颗桂花树坐了下来，任由着身上的血水流淌，任由疼痛，封闭他所有的感官，眼神也变得呆滞了，随着耳畔的声音消失，四下里的黑暗，渐渐褪去。
他浑身上下都是邋里邋遢的模样，跟他几百年前死去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瘫坐着，面色虚无，空洞得像什么都没有了一样，忽而就勾着嘴角，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分明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一只五彩的蝴蝶飞过，落在他的指尖，瞬间，化成了一滩灰烬。
“欲带皇冠，必承其重。”
里母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白洞，“你想好了要救她吗？”
白洞点头，“我已经使用过起死回生咒了，而且，她，沾过我的血，本体不详，就这样死去的话，只有一种结果。”
“她没有轮回。”
里母补充了一句，“非人，非仙，非鬼亦无族，生开半载夏花，轮回无路。”
“她即便是不沾你的血，没有救过你的命，她也活不过二十七。”
苜火想要迈开步子，走上前，却怎么都抬不动腿，原本灵敏到能听千里之外的听力，在此刻却一点儿用处都没有了，看都看不见他们在聊些什么，也听不见。
只是，方才，心里忽而咯噔了一声，忽而有种莫名的烦乱。
“母上，求您。”
白洞伸手，抓住了里母的衣袖，骨节泛起一片白色，嘎吱作响。
“随我来吧。”里母迈着平缓的步伐，眼前的空间，自动幻化出了一阶一阶的楼梯，白洞提起苜火，丢到了自己的肩头之上，苜火想要问，却也忽而变得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好似成了一具玩偶。
“你不要急，我一定会救你 ，现在你的灵体被封在了白玉人形里，以保你在出了游离之境之后，不会立马魂飞魄散。”
白洞耐心地解释，很快，四周传来柔和的光线，再没了游离之境里，刺眼的白。
刚刚出了游离之境，苜火的眸子就不自觉地扫过四下里，一片微微凹陷的地面，她那血肉模糊的尸体，已经不在了。
周边的小树苗，也长高了几寸。
不知道为何，就是觉得心里有些没底，空落落的。
苜火不知道自己，继续活着，和直接跟着白无常去地府，会有什么区别，又或者会有什么不同。内心分明平静得很，可是还没平静三分钟，脑子里就忽而想起鬼江的脸，那嗜血的眸子，还有残忍。
还有那天，脖子被划破的那天，充盈在她脑海里的母亲的模样，一滴眼泪，忽而就滑落了。
那是一直以来都深埋在她脑海里面的，关于母亲的最模糊的记忆，怎么都想不起来，她只知道，在那个写着“街巷27”的牌子的街巷，是她最后一次见母亲的地方。
所以，不论周边的高楼大厦盖得又多么漂亮，她都只想赚点钱，留在那个残破的巷子里，住在那个狭小，连光线都看不到的走廊尽头。
见母亲的最后一次，甚至想不起来她的脸。
如果这些日子里，如她所见，真的有轮回，有妖魔鬼怪，大概，消失了的母亲，早就轮回了吧，而她，这二十年短暂的记忆，就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永远……
不是她这一生的永远，是生生世世的永远。
苜火的心口忽而就有些疼痛了，“火儿，以后要用这个保护好自己。”
“保护好自己——”
那熟悉得好像能够触摸得到的声音，在她的记忆深处回响着。
她好像沉浸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面，走不出来了。
“儿子，就是现在，她求生意识最强的时候！”
“异里之魂，听吾号令。”
里母手中的封锁铃，无风轻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