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为我自己而战。”凡隆微笑了一下，然后离开了鲸落殿的天台。
擅长掌控风暴的凡隆听得到，白化病少年那句淡淡的“还在撒谎”。
但他并不辩解，有时，他确实也不为自己而战。他看了看天上闪烁的星河，一想到自己能点缀它们的光辉，他就心满意足了。凡隆落到了石狮子群岛上，那个流光溢彩的宫殿前。然后笑着走进天台，对点着灯等待他回来的缪图说:
“一切顺利，缪图。”
缪图挥了挥手，整个宫殿里的星光发生了逆转。缪图被强大的力量拉扯了起来，悬浮到了空中，然后稳稳地落到了酒桌旁，拿起杯子倒了点儿水给凡隆。
“你既然把血光引导倒了灰巢，你考虑过怎么让灰巢的人全身而退了吗。”缪图把水握在手里，并没有递给凡隆。
凡隆握着那杯水，和缪图拉扯了两下，无奈地说:“小银马已经带着高德家族的人去控制局势了，虽然灰巢死伤惨重，但还是会有活口继续给高德家族歌功颂德的。只不过……”
凡隆想起了小银马身后的那个邋遢少女，他觉得那个少女，也许能成为牵制小银马的工具。倒是有必要稍微留心一下了。
“你是不是又在盘算着怎么利用别人了？”缪图无奈地摸了摸脑袋，然后松开手，把水给了凡隆。
凡隆回答道:“我只是好奇，为什么豪斯.高德会去帮助一个灰巢贱民而已。你不觉得他，过分善良了吗？”
缪图想了想，回答道:“拉翡尔大人说起过，当初骑士道没落时，银马家族也是相当困苦的。也许小银马自己切身经历过赫利家族和鹿瑟家族的动乱，才能那么感同身受地保护其他人吧……我倒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和小银马这样自持清高的人物打交道，你不是最反感这些一板一眼的老古董了吗，凡隆？”
“所以我给他介绍了一个好人啊，”凡隆笑着说:“我让他去找了冈幕枚马，让他好好尝尝闭门羹。”
“东之国人吗，名字这么拗口……”缪图放弃了复述这个名字:“你怎么这么笃定？”
凡隆挑了挑眉说:“你听说过东之国的赤河之战吗？”
缪图犹豫了一下，说:“二十几年前的赤河之战吗？据说东之国一直以母亲河赤河为界限，分裂为东面的正冠国和西面的须臾国。两个国家互相敌视，征战无休。经过赤河之战后，西面的须臾国彻底落败，被正冠国吞并，成为完整的东之国。”
“冈幕枚马，就是须臾国的王族，“凡隆坐正了身子，正经地说:“他是九国之内最强的地之子，传说他能让被暴雪围困，濒死的旅人在刹那见回复活力。他的治愈能力一百年来无人能及。”
“一百年？”缪图犹豫了一下，问:“我还以为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他可真是长寿。”
“冈幕家族作为王族，在须臾国破灭时被正冠国的亚龙骑兵血洗。男性被恶龙拖出宫殿，开膛破肚，折手断腿地吃得一干二净。女性和孩童被正冠国的天导王族赦免，只是被圈禁。他们的宫殿、书籍、绘画……他们的先祖累积了几千年的文明被迅速地毁灭清理。如果可以，天导王族甚至会断绝掉须臾国的语言，从神灵那儿收回须臾国人为人的资格，让他们成为新品种的家畜。”凡隆动了动脖子，轻快地说着。
“你的意思是，这个东之国人有着高超的医术，却依然无法拯救自己的国家？”
“恰恰相反，缪图，他是我了解到的最自我封闭的人了，”凡隆的语气激动了起来，艳羡地说:“当他的亲眷在火海里被恶龙啃食，那些孩子在巨龙的爪趾下嚎哭，女人被围城的烈火逼得自尽时。仅存的几万名须臾国平民都跪在冈幕枚马隐居的白龙寺前，他们不断地哀求，跪拜得膝盖和脑袋都被石头磕破了。冈幕枚马都没有伸出援手。他看着战火烧到白龙寺的门前，看着在绝望中自裁的平民用鲜血染红了白龙寺的台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正冠国的士兵从白龙寺里拖走那一个个平民。”
“你如果看过白龙寺的遗迹，你就会知道这个男人有多么恶毒。在结实的花岗岩地板上，全是长短不一的，深深的坑。那都是被拖走的须臾国平民用手指头抓出来的……许多来寻求庇护的甚至是孕妇，她们尖叫嘶号，用满是鲜血的手死死拽住冈幕枚马的衣摆，哀求他救救自己腹中的胎儿！”
缪图急切地问道:“他伸出援手了吗！”
凡隆冷笑了一下，说:“他统一回应了一句‘自求多福’，然后用白龙寺旁的泉水一点点洗刷干净了地上的血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擦拭寺庙里巨大的白龙神像。”
“他确实，是个无血无泪的怪物……”缪图遗憾地摇了摇头，问:“那他为什么要到洛德沃特来？东之国和洛德沃特的关系那么紧张，皇帝竟然放行了？”
凡隆无奈地摇摇头说:“所以这才有趣，皇帝知道是他来洛德沃特，竟然毫不犹豫地放行了。我的祖父仿佛也被皇帝感染了，竟然动用整个知更鸟殿的言语者去接待他，准备他的觐见。我真是无话可说……卡尔洛卡的女王驾临时，皇帝都没这么紧张。”
缪图问:“我如果没猜错，这次东之国贵族的事宜，应该也是推给了雷宁去安排吧？”
“雷宁.钥匙……”凡隆的眼神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不屑地一笑，说:“我怎么可能，让他这么轻轻松松地博得皇室和我祖父的喜爱……”
缪图听到了水晶吡啵作响的爆裂声，他知道凡隆又动怒，攥紧杯子了。缪图把手搭在了凡隆的脑袋上，像抚摸毛绒的大型宠物一样，一边抚摸，一边微笑着劝导说:
“不要操之过急，凡隆。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