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巴别……
若能在巴别看见不变的明亮夜空,那是你的一生所幸无忧。
夜深的时候,有人在困扰着如何面对自己至亲的时候,塔顶上有一个黑衣的少年,眼中的世界漆黑无明。
遮住月亮的云层散去,凉得刺骨的月光洒落下来,在银色的面具上反射出的光亮,映地另半张没有覆盖物的俊脸更为苍白瘆人。
果然,我们的罪是渗到骨子里去的。
我们未曾原谅那位巴别的先祖。
她也未曾原谅过我们。
若你出身罪族,你永远不会忘记夜的死寂。
黑夜是他们最好的伴侣。
少年抬起手,摘去面上的面具,一个青色的“罪”字,用最古老的文字,在脸上留下永恒的烙印。
青,一个南域风格的名字,他的假名。
遮掩在面具下,最真实的名字。
在夜中也可视物,幽深的眸子看见下方边走边看晶板似乎还在喃喃自语的小四眼,想象他行走在怎样的光明里,内心古今无波。
走路不好好看路的米哲嘭得一声撞在灯柱上,摔了个四脚朝天,看见对面空荡荡的塔顶,平白有种死寂的感觉。
啥?你问外塔范围为什么有灯?
当然是为那些夜路的行人准备。
当你需要灯了,或许就是被迫成长的时候。
想起那个不眠的神诞嘉年华之夜。
在娜娜朋友派来的飞机离开之后,他搬着椅子在娜娜窗下坐了一夜。
随便找了一个方向望去,依稀看得见镇上的欢声笑语灯火通明,映着几盏路灯照亮昏暗暗的塔。
在黑暗里和没有持发光设备的巡逻人员躲猫猫,是某些过早窥见小部分秘密的淘气半大孩子的乐趣。
当真是只有娜娜这样的无忧孩子需要那块遮挡并不存在的光明的黛觉布。
黛,从黑,觉,睡眠?
黛觉布,黑色的睡眠用布?
似乎说得通,总觉得哪里不对。
在黑夜里孤独到极致,思绪在空中飘零。
若你曾见证过一个最辉煌的时代如何没落,那你总会知道些比别人更多的东西。
巴别学院……一个混乱之地。
五百多年前巴别的建立,这所学院的起步比大陆上的所有势力都要超前的太多,然而却鲜有人知那一切秩序都覆盖在最初制度上层层累加的补丁,经过某个高速运转的机器勉强维持平衡。
他觉得建校者真是个奇葩的天才,他为巴别搭建起一个恢弘的建筑框架,却无力将它内部的构造完成,只得拆东墙补西墙,一点点勾勒出它的核心。
他甚至有过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这所学校的构想,是那位传说中的人物自己完成的吗?
经历过永夜的颠覆,他明白有太多的人名会在历史中失去痕迹。
也许巴别最初的建立者是一群惊才绝艳的人们,在历史长河中漫漫化作“巴别老人”一个集体的名字;也许艾格大陆在不知道多少年前也曾有过文明的昌盛,在某个时候毁灭又被后人挖掘;也许……那个被神化的名字和他一样。
在死亡中醒来,恍恍惚惚开始重走的人生。
“黛觉布,带胶布……”
他又想起上辈子那个红衣绝代的女孩。
名为王月的学姐,是他不熟悉的人。
上辈子对她最初的认识,是娜娜到达学院镇方认识的女孩,两人却并没不算熟悉,只能算有一面之缘。
两人自此再无交集。
再一次看见她,是在天地崩塌的时候。
也是娜娜消失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内心被揪住一般狠狠一痛。
那一天,大陆碎得七零八落,艾格的边缘率先在屏障的挤压下化为齑粉,包括他那大陆边缘的家乡;然后是地表出现的巨大缝隙,灾难甚至蔓延到学院的外塔范围,猝不及防几座外围的小塔坠落进无尽的深渊。
在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天灾面前,学院飞机也是无能为力。
那一天,娜娜就在消失的小塔里。
那一天,他成为了孤儿。
他看见那个红伞红衣的女子,还有那些被她救下的孩子。
不知道怎么回事,其他人都忽视了她。
最初他还没有意识到成为孤儿是如何的概念,直到后来,思念成灰。
他终于意识到再没有谁有义务提供对你的关怀了。
在某一天她打着红伞走到自己身边时,他听见自己开口了:
“为什么……她没有活着?”
女子惊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似乎了然:
“可怜虫。自己的妹妹,不应该自己陪着吗?”
冷漠到极致的话语,却令他,无话可说。
用双手捧住脸,又是呜咽不成调的哭声。
记得那天,有一架在空中盘旋、悲鸣的飞机。
没有人知道它为什么没有主人在身边。
发出最后一声悲鸣,收敛起羽翼,化作一道红色的流光,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坠入缝隙。
然后窗子被人推开,一块橡皮被丢了下来。
抬头,某架飞机正在对他瞪眼:
“瞎咕咕啥,要哭到别处去,哪凉快哪待去,别在菇凉窗户下瞎逼逼,打扰菇凉休息!
“还有,大晚上不睡觉发神经,传出去,丢菇凉的脸!”
这是不眠神诞之夜的后续所有。
一个眼镜小男生的伤春悲秋之夜。
在天快亮的时候才搬着椅子回去,溜到娜娜房间里亲了一口小姑娘后,在小叽咕发飙之前飞快地跑了。
气得小叽咕不自觉捧起他拿来的蛋糕就是猛啃。
只是……小叽咕皱眉,总觉得这家伙哪里不对。
明明知道他是为娜娜好,为什么看着他越来越觉得面目可憎,有种想要将对方“机道毁灭”的冲动?
算了不想了,哪天想个办法把自己摘出去并把这个倒霉哥哥弄死得了,那样娜娜就是它一个“机”的了桀桀桀桀桀咕。
哈哈哈哈哈嗝。
差点没呛死机了。
总之,那一天,小叽咕和米哲童鞋似乎达成了某种诡异的默契。
比如,在这个米哲和罗拉谈完并若有所悟,由于天黑看不见路而撞上灯柱的时候,小叽咕第一个到达现场,用一堆石头将米哲砸得七荤八素又大笑离开的时候,听见身后某人感激的声音:
“叽咕你是怕我看不见路才送来这些荧光石吗?你对我真好!”
咕咕咕咕,咕?
它从后勤部顺的明明是可以把人砸个半死的装修专用高密度暗卵石啊,怎么会变成荧光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