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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三章:龙腾(下)

就在俞仲拜相的半年之后,长达大半年的宜阳之战终于落下了帷幕,秦军经过三次增兵,终于攻下了卫国最为坚固的要塞,斩杀卫军六万,随军四万,薛军二万。卫国西线门户大开,秦军长驱直入,直接占领了夏京,卫国无奈,只得迁都东南方的郑城。但这样迁都,卫国的疆土就彻底头重脚轻,北方的上党郡几乎比南方的卫国本土还要大。而在夏京被夺之后,卫国本土与上党之间的通路就变得越来越少了。

翻过年去,薛王平八年,随王终于因为长期的压力和繁杂的事务积劳成疾,撒手人寰,他的长子公子出即位,谥其为随昭王,这其实不算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谥号,毕竟随昭王在位的十二年中丢掉的疆土比前三代随王加起来还要多,但是他也拿下了大宋、方与两个大郡,功过相抵,总算还留了个好名声。可是随王出已经看清了秦国的强大,在宜阳被攻占之后,他亲自前往咸阳,拜会秦王圭,与其达成盟约,随王出向秦王圭发誓此生一心一意适逢秦王,永无二心。

卫王忠和薛王平强烈谴责随王出背信弃义的行为,但是于事无补。随国退出中原三国的联盟,让薛武安重组“三秦不灭”的计划也随之泡汤。秦国有了随国作为掩护,便可以一心一意地攻打卫国剩余的几个堡垒要塞。如果不是司马陵和卢绾紧急呼唤徐国的安平君吕勋攻打随国,牵制随军,恐怕卫国就要被随国和秦国瓜分了。

但即便如此,就算薛国想救卫国,中间毕竟隔着一个上党盆地和随国数百里土地,也是鞭长莫及。卫国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来抵御秦国的进攻,但是宜阳之战消耗光了卫国最后的有生力量,整个卫国上下已经无力再抵抗秦军的反复进攻了。

薛武安觉得自己对不住麟武,但是他没有任何办法。

薛王平八年三月初六,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邯阳城,那个人是薛武安九年没见的白姝。

白姝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带着一个小孩子。

薛武安见到白姝的时候,下意识地震惊于岁月的风霜在这个曾经活泼可爱的女孩身上留下的痕迹,她变得比以前胖了一些,但是整张脸再也没有曾经的精致,九年前刚刚和陈离成亲的时候,薛武安仍觉得她是一位少女,但是现在,薛武安很明确地知道,她已经不是了。

薛武安忽然觉得非常不公平,没有人在乎男人们是不是一个“少男”,但所有人都会感慨和惊叹一个少女变成了少妇。如果连自己都这样惋惜,那白姝自己的感受更是刻骨铭心。

可白姝毕竟成熟了不少,她已经不是十二年前那个脸上什么都挂不住的天真女孩,也不是九年前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不说可脸上还是一脸烦闷的忧郁女孩,她现在终于变成了一个薛武安一眼看不透的人。作为朋友,薛武安为白姝的改变感到欣慰,可是作为老友,他又感觉到难过。

“是你的儿子吗?”

薛武安自己也想不到,他问出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关于那个小孩的,在面对白姝的时候,他竟然有点不能控制自己的口舌。

白姝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惊讶,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他叫陈原。”

没错,陈原,陈氏一族的新一代。听着这个氏,薛武安似乎又可以感觉到那个不在场的陈氏年轻一辈翘楚似乎通过他的儿子正在与自己说话。他轻轻一叹,把陈离的身影驱逐出脑海,“你真的变了不少。”

“你是想说我变老了吧。”白姝脸上露出一丝顽皮的笑容,“薛武安,我们不是第一天认识了,这都十二年了,你有什么话也不用在我这里藏着掖着。”

薛武安苦笑一声,只好道:“这点你还是没变。”

白姝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低声道:“你把主事埋在哪里了?”

薛武安心中猛地一颤。

他都快忘记了,白姝是华清院的第五高手,华清院除了百里清外的“关林马白”四大高手中,“白”就是她。九年前的第二次丹阳之乱中,若是没有她消耗光了伍健的内力,恐怕伍健的那一招“天下皆冬”足以斩杀全场的己方高手。再早一些,十二年前自己前往皋狼的时候,白姝对自己也是有救命之恩的。

他其实不可能忘记,只是逼迫自己不去想而已,因为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白姝的这些问题。

沉默半晌之后,白姝低下头,“抱歉,我不该问的。”

“怎么会。”薛武安苦笑一声,“原本我把她葬在了晋阳西郊,但后来把她的坟墓迁到了邯阳郊外,也在西郊,出城不远,是一片僻静的山地。王上已经把那一小块地封给我了。”

“我知道了,我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去拜祭一下主事吧。”白姝淡淡地道,“听说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娶?”

再度是漫长的沉默,然后薛武安苦笑道:“你何必揭我的短呢?”

“我想问一个可能只有女人才会关心的问题。”白姝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容,“王后和主事这对姐妹,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其实这不仅是白姝感兴趣的问题,薛武安曾经也思考过很长时间。对于他来说,乔苏意味着他此生第一次对异性产生超越友情的好感,而百里华则是他的第一个爱人。但百里清到底算什么呢?如果没有白姝的提醒,他可能都没有发现百里清对自己的情谊,对百里清来说,他是无可替代的,但百里清对自己却没有那么重要。七年来,自责和愧疚一直折磨着薛武安,但他已经学会了把他放进心里。白姝把这些往事全部都捅了出来,连同薛武安的愧疚和自责一起。

“我不知道。”薛武安摇摇头,“我只知道我对不起你们主事。”

“薛武安,男人总是喜欢说这些话,但是这些话是没有用的。”白姝冷哼一声,“陈离也天天说对不起我,但那些话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因为我依然能看到我在他心中永远都没有一个稳固的位置,你也一样,你的心早就被填满了。主事如果早点对你说明,也许还有一线机会,但她那时候已经没有这个心力。”

薛武安的嘴角微微一抽,“可能的确如此吧。”

“有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白姝咬了咬牙,“喜欢你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薛武安。”

薛武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抱歉。”

他在对什么事抱歉呢?

白姝看薛武安的脸色越来越萧瑟,心中一软,叹息道:“是陈离让我来的,说梁国现在越来越危险,他不放心我和儿子继续留在梁国,所以让我来投奔你。现在你在天下人的口中名声已经不比当年的‘四方公子’低多少了。”

薛武安苦笑一声,自己和四方公子的差异实在太明显了,他们是聚揽,而自己是收留……

“梁国的情况怎么样?”薛武安皱眉问道。

白姝的脸上露出一丝愁色,摇了摇头,“三叔死后,梁国一片混乱,现在几同分裂,武当君、岳新丑、吴兰、吴岳联军残部和蒋谖自己将整个梁国撕成了数块。现在蒋谖正在调集重兵攻打镇守於商的公孙平和武当君唐侪,同时对江水中游的吴岳联军残部也加强了围堵。鄂城虽然固若金汤,但是叛军的势力范围已经越来越小。陈郡虽然名义上严守中立,但如果武当君和阳陵君被除掉,那下一个遭殃的肯定就是岳新丑,所以他正在积极联络吴兰和徐国,但没有多少响应。总之,梁国的内乱还将持续好几年。”

薛武安叹了一口气,“南平君为何会糊涂到做出那种事呢?”

“三叔当上令尹之后,我就也不懂他在想什么了,只知道他脸上的愁容一天比一天要多。”白姝摇头道,“三叔的儿子骧现在已经在夷离继承了三叔的爵位,自立为‘白公’,号称要重建白国,虽然势单力孤,但是已经和灵越、阳陵君、巢文君他们搭上了头。但毕竟他手中只有一座孤城,所以多半难以维系。故离觉得不管是夷离、鄂城还是陈邑都不够安全,执意让我离开梁国。说来也真的好笑,骧和横是一对亲兄弟,现在却同室操戈。”

薛武安知道,“横”就是如今的梁王横,他实际上是南平君的儿子,但不知道他自己是否知道这件事。但想来蒋谖等人也多半不会给他讲。沉吟片刻后,薛武安长叹一声,只得道:“随国倒向秦国后,我薛国自身难保,已经没有余力援助梁国。我知道陈离肯定让你来向我求情,但我自己也确实没有办法,真的对不住。”

“没事的,我来之前就觉得你肯定不会答应,这毕竟不是什么两个家族之间的小事,你自己也掌控不了。”白姝笑了笑,“没事的。”

薛武安点了点头,白姝刚才的安慰似乎是真心的,但却也没什么用处。他站起来,走到陈原的身前,笑道:“你的儿子看起来不像陈离啊,倒更像你。”

“上将军。”陈原看到薛武安走过来,不由得有些紧张,连忙拱手施礼,逗得薛武安笑了两声。

“但他的脾气几乎和陈离一模一样。”白姝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武安,如果梁国那边又生意外,你能不能把陈离接过来?我怕……他那个死脾气,肯定是不会主动逃出母国的。”

陈离陪着先梁王在薛国沉寂了多年,几乎什么苦头都吃尽了,好不容易回到梁国,身兼高位,现在却又失去了一切。薛武安和陈离打过不少交道,他知道白姝说的一点都没错。

“放心吧,必要的时候,我会采取强迫的手段。”薛武安只得道。

白姝离开薛武安房间的时候,房梁上有一个人正在静静地看着她。刚开始的时候,白姝没有意识到任何异样,仍然带着自己的孩子走着。但是当她走到走廊的另一头,背对着房梁上的那人时,她忽然停住了脚步,猛地向后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房梁上的那个人已经藏身于暗处,面色如水,大脑一片混乱。那个人正是和白姝曾经同为华清院四大高手的林雀。

这一日傍晚,薛武安忽然想喝酒了,今日见到白姝这个故人,让他原本颇为平静的心陡生波澜,七年来,他都是用这种方式来掩盖、压抑自己内心深处的不甘与痛苦。

但是那一夜薛武安拿着一壶酒却没喝一口,七年来行之有效的方法,竟然似乎已经没用了。

第二日早上,邵纹来向他报告一些事情,惊讶地发现薛武安竟然睁着眼睛发呆,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似乎一晚上没睡的样子。邵纹慢慢走到薛武安面前,笑道:“上将军。”

听到这个称呼,薛武安猛地回过头来,看着邵纹,笑道:“纹,抱歉,刚刚在发呆。”

“又在一个人喝闷酒?”邵纹笑着从薛武安的手里夺过酒壶,却发现里面是满的,不由得苦笑一声,“你要是喝了倒还好一些。”

薛武安微笑一下,问道:“有什么事?”

邵纹低声道:“武元君现在已经是我们的头号敌人,但是我们对他的了解却还不足以制定有效的战法。所以我想请墨家的兄弟们去打探这几年武元君作战的战例,询问一些经历过此事的士兵或者将校,搜集情报。但怎么也找不到乔姐姐,她似乎既不在邯阳,也不在晋阳。”

薛武安笑道:“她本来就来无影去无踪的,也是常理……不过……现在几月了?”

“三月。”

薛武安忽然打了个激灵,“初几?”

“初七了。”

“那就能对上……”薛武安皱着眉头喃喃道,“她这会儿应该在随国。”

“随国?”邵纹愣了一下,“她为什么现在要去随国?”

“再过几日,就是一个人的祭日了。”薛武安叹了一声,心内五味陈杂。

三月十九,随阳城东的王族陵墓当中,一个年轻的女子拿着一壶酒,站在一座坟墓的面前,轻轻地把那壶酒洒在地上。风吹着她的头发,她的衣襟,这里距离当年墓中人战死的地方足有千里之遥,让她几乎有了一种时空交汇的错觉。

乔苏轻轻地把发丝向耳后一别,闭上眼睛,轻轻地向那座墓低了低头。

“已经十二年了,上将军。”乔苏轻声道,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随国当年的上将军公子铨英俊潇洒的身影,

“十二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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