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卓待了一会儿，觉得脑袋里乱糟糟的也想不出什么。
中午的时候他还嫌弃橘子不会说话，但人类之间的交流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鲛人少年很是忧郁地看着地面发呆。
忽然一双球鞋踏入视线，有人停在他面前，与此同时，清淡的声音响起，“你在这里。”
鸣卓抬头。
白却实在名副其实，这里树木繁茂日光渐暗，鸣卓都觉得这个男孩子白皙俊秀，闪闪发光。
少年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凳子，虽然上面挺干净的，但石凳下端在雨天溅上了几滴泥土，留下了痕迹。白却收回目光，站着问，“怎么没去上课。”
“不想去。”
“你叫人帮你写签到表了吗？”
“没……”
“言淮都不帮你？”
“他，”鸣卓很是难过，“我不知道。”
“所以你们果然是吵架了。”
鸣卓默默点头。
林隙间落下橘色的光芒，树木上方有鸟雀盘旋。夏天早就不知不觉靠近，可惜鸣卓的认知里没有所谓的四季，只有慢慢爬升的温度。
“为什么闹翻？”
“不知道。”
“那你有没有去和解？”
鸣卓弱弱道，“……不知道原因怎么和解。”
“不知道就去问啊，你现在的样子，好像又回到了以前。”
“以前？”鸣卓疑惑一下，才想到他说的是真正的沈秋刀。
他当初被言淮逼着不准笑不准多说话，还觉得有人类可以活得这么安静自闭真是奇怪。最近自己陷入了这种状态，才知道原来有时候，真的会不开心到宁愿自己和自己玩。
鸣卓声音低沉，“那我以前，一定很不开心吧。”
白却沉默片刻，“我一直想问你。”
“问什么？”
“失忆。”
鸣卓顿时警觉，“怎么了？”
“是真的吗？”
“难道是假的？”鸣卓笑，努力控制嘴角的弧度，让嘲讽的表情看起来自然点，“我撒谎对自己有好处吗？”
“你比以前开心了很多。”
“我一直这么高高兴兴。”
“你刚刚才承认以前不开心，”白却的语调带着笃定，“你是成为了‘失忆的沈秋刀’之后，才逐渐变成现在的样子。”
鸣卓不知道怎么回话，他虽刚刚登上陆地的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晰了，但白却那时是沈秋刀的同桌。要说两人之前有比旁人更深刻的了解，鸣卓是相信的。
所以，现在要怎么回话？！
鸣卓胆战心惊，打算立刻结束对话。他目光低垂，露出有些厌倦的表情，“开心点不好吗？你想问出什么？”
“没什么，”白却很识趣地收回问题，“你觉得正确的就好。”
鸣卓站起来，迫不及待地想离开。
白却带着鸣卓沿着他走过来的路回到操场，路上说，“你不用去签到了。”
“为什么。”
“言淮帮你写了，是我想去找你。”
“你……骗我！”
“是啊，”白却淡定道，“身为你的前同桌，看见你和同学闹矛盾想去关心你一下。虽然在我看来，你会和言淮那种性格的人成为朋友挺不可思议，不过失忆都有可能，这也不算什么，是吧？”
鸣卓揉按一下梁，假装思索，不让他看见自己心虚的表情。
“别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鸣卓奇怪地看他一眼。
白却继续向前，穿过半开的一道铁门。夕阳的光忽然强盛了起来，白却微微侧过脸，看向身后的“沈秋刀”。
西方天空，云朵炽烈地燃烧，少年清冷的侧颜被染成淡红色。墙角的小蔷薇安静盛开，空气里有薄凉的香气。
“既然你选择抛弃过去，”白却的声音平静温和，“那就变成不一样的沈秋刀吧。”
鸣卓和白却从操场后面的小门走进来，沿着跑道绕过大半个操场，最终停在篮球场的位置。
高二七 班正在和另外一个班的人打篮球。男孩们大多脱掉上衣，在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他们的脊背已经湿透，精瘦或强健的身躯在夕阳的照射下映出流动的光泽。
球场边有女生驻足观看，不过大部分不是为了看球，而是为了看人。鸣卓不懂篮球规则，只能安静看个热闹。
看了一会，白却打了个哈欠，“好无聊。”
鸣卓问：“你怎么不去玩？”
“假如打篮球，”白却神情淡淡，“我一定会死掉。”
鸣卓震惊，心想竟然不幸得了这种奇怪的病，实在是可怜。
白却站了半分钟就离开了，鸣卓转回头继续看。他知道言淮在这群人里面，不过人类真的很像啊，那么多混在一起，鸣卓完全分不清谁是谁。为了看清他们，鸣卓只能更加靠近。
绕过栏杆，一走进去，一颗篮球迎面飞了过来。
场边不仅有鸣卓，也有一些给男生送水的女孩子。故而他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些女生已经替他发出了尖叫。
这边鸣卓看见一个朝自己砸过来的物体，想都没想抬手去挡。
夕阳下，那颗凝聚着所有人目光的篮球砸到他手心，往后弹了十几公分后颓然落地。
女生们发出如释重负的叹息。
而鸣卓此刻只剩下一个感受：手麻。
一个穿着红色球衣有几分眼熟的人走到自己面前。少年的球衣和头发都已经湿透。黑色的头发紧贴着脸颊，汗水滑过下巴滴落到他剧烈起伏的胸口。
鸣卓被这人看得紧张，立刻弯腰把球捡起来，一脸乖巧地递过去。
那人接过球，眼睛里闪过复杂的光。
后面有人喊，“快回来啊。”
鸣卓小声提醒，“他们叫你呢。”
“你来这里干什么？”少年忽然道。
鸣卓一怔。
“还有，”言淮顺一下呼吸，满脸都写着不爽，“刚刚看我是什么奇怪的眼神？”
“我……”
言淮比鸣卓更了解他，“不会是没认出我吧？”
“那个，你换了我没见过的衣服呢。”
言淮手起刀落，一篮球砸他胸口。
鲛人少年猛咳一声，而后怒道，“你干嘛？”
“绝交吧沈秋刀！”言淮才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两天他自己也气得不行，“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
鸣卓更是莫名其妙外加身体痛楚，不甘示弱地回道，“好啊！”
那边有一个男生不满道，“你们聊够了没？”
言淮把球丢回去，抬手就想和这条鱼打架。
篮球场旁边的女生们只看见他们俩随便聊了几句就要打架，心想男孩子真是幼稚易怒的生物。而一起打球的男生们看势头不对，纷纷结束待机状态冲上来拉架。
同班队友劝道，“同学之间最重要就是和和气气，别难为沈秋刀了。”
外班对手劝道，“哎呀这里打架施展不开，晚上约门口榕树吧。”
言淮努力克制怒火。
而鸣卓在男生们围过来之后就完全没办法生气了，因为他瞬间被汗臭味击溃。
两个人暂时没有打架的心情，被劝开后言淮继续回去打球，鸣卓则生气地回了教室。
体育课结束，言淮回来脸笑容都没有了，完全是冷冰冰的态度。
鸣卓问：“你真的要和我绝交？”
“废话。”
鸣卓无奈道，“那好吧。”
言淮默默忍下打鱼的念头。
鸣卓一脸难过，不过他想言淮看起来很生气，还是让着他比较好。只是他不太理解——
……绝交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