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鸩,你根本是一个卧底、叛徒、凶手!
大公主的这句话,使得满朝文武俱惊,看向云鸩,又看向大公主。
皇帝在龙椅上阴沉着脸呵斥说:“凤儿,住口。”
然而大公主完全无视了皇帝,继续用手指着云鸩,大声说:“这个人,除了现在的所谓帝国第十一皇子身份外,还有另外两重隐藏身份!”
“第一重隐藏身份,是将近三年前肆虐皇都的‘侠义团’之首领,侠义团表面上已经覆灭,实则至少还有两名残党存留,一个是此人,另一个诸位可知是谁?”
大公主边说边面向诸文武。
有一个人吞了口口水,不由干巴巴接口:“谁?”
大公主清晰回应:“正是黄金劫案的直接参与者——z!”
啊……有人低声惊叫了一下。
“现在你们知道,本宫因何之前那么强烈地怀疑他杀人灭口了吧!他根本就是劫案的幕后主使!”
“那、那第二重隐藏身份呢?”那个人又接着问。
“第二重隐藏身份,就是原甘顺府内的匪军组织、也即皇权反抗组织的重要高层,大家还记得图谋叛变的前四皇子云海吧,他正是云海的替代者,现在表面上归服着我朝,实则内心反叛,根本就是个卧底!”
这个重磅炸弹一样的指控一下子在满殿激起了极大反应,犹如一块巨石被投入进了不大的池塘里,水花四溅,纷纷扰扰,长久不息,私下的议论杂乱到了极致,对话诸如下面此类。
“不可能吧,他怎么可能是匪军的人?”
“但大公主这么指控必有一定的把握吧?”
“你们忘了十一皇子原先的出身了吗,就算事实真的如此也并不奇怪……”
大公主继续编构自己的指控:
“现在大家也能知道本宫怀疑他和z是一伙的另一个原因了,反抗组织现在正被帝国驱逐,缺少资源,他正好结下了纠查财政的任务,拥有相应情报资源,所以就和z一起策划了黄金劫案,一是给他们的组织提供资金,二是打击皇朝,间接为他们的组织续命!”
这时候不知是不是有心推波助澜的某人提声问:“公主殿下,您这么指控十一殿下有什么更具体的证据吗?”
大公主摇头,说:“更具体的证据本宫是没有,另外一个人却有,那个人一向以公正标榜,想来他说的话可信度很高你们可以接受。”
“是谁啊?”
大公主看向七皇子,说:“老七,你把自己所知所调查到的事实,都给大家讲述一下吧!”
七皇子?
大家看向七皇子那边,却才发现七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非常靠角落的位置,似乎一早就不打算掺和两方间的争执,这刻被大公主拎出来成了参与方,不由皱眉,冷冷回应:“对不起,此事我不想置评。”
不否认也不赞同,这种态度本身就类似于默认。
而七皇子在朝臣内心的信任分量不论敌对阵营还是附着阵营都比较高,也即可以断定大公主的指控是有切实证据支持的,只不过七皇子不愿意遂了大公主的心讲出来而已。
那个人又时机恰到好处地问开了:“公主殿下,那么您所指的‘凶手’,又是什么意思呢?”
大公主顿时咬牙切齿,愤怒和仇恨之意直冲天顶,她猛然旋身,盯着云鸩,带动得浑身甲胄交叉作响,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这个人,杀害了我的弟弟,十八皇子云舒!”
什么?!
石破天惊,炸雷一样的消息使得所有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十一皇子杀害了十八皇子?原来十八皇子是这么死的么?
大公主死死盯住云鸩,牙齿错动着说:“这个人,就是反抗组织的龙机骑士,他用敌人那台黑色的龙机亲自杀死了我的弟弟,那次老九、就是九皇子云胤也是目击者,他正是这么疯掉的!”
“云鸩,本宫这些揭底,你认是不认?!”
大公主讲完直视着逼问。
而面对着这一连串的重磅指责,云鸩仿佛是惊涛骇浪之中的巨石,岿然不动,从他冷漠无表情的外表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反驳。
“哼,云鸩,你可以不开口,但是为了保住自己,指使手下将曾经的兄弟灭口,又为了效力于敌人,亲自在战场上杀害了血缘上的自己的弟弟,你当真是良心可安么?日日夜夜,你难道就不会做噩梦吗?你敢拍着自己胸口说自己没做过这些亏心事吗?”
大公主针尖一样的话语刺向云鸩,也让满殿的人视线再次聚焦。
云鸩的身体轻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终于缓缓转身,面对大公主,也面对所有人,声音平静无波地说:“没有,我没有做过。”
大公主呆了一下,忽然仰天哈哈大笑,失控一样大声说:“云鸩,你总算如本宫所预料的那样,彻底成为了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很好、很好!”
这时候皇帝猛然从龙椅上站起,呵斥说:“够了,都够了,今次争论的事到此为止,下次不能再有任何人提起,退朝!”
皇帝拂袖而去,内侍宣布退朝,大公主对云鸩冷哼一声,大踏步离去。
只有云鸩一个人呆呆地立在原地,久久未动。
我当真良心可安吗,我当真不会做噩梦么?我真的可以当那些事都没有发生过吗?
当然不是!
只不过……我当真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失魂落魄的云鸩回到了皇子府上,被梅香问了好几句都没反应。
梅香心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本来不过是早上殿下追出去找阿寅的,可直到现在才回来,而且阿寅回来后也躲到自己的房间里不外出,所以这是怎么了?
到下午的时候,似乎缓过了精神头的云鸩才将梅香叫来,将离府后所发生的事一点点讲了出来。
梅香沉思良久,忽拍板说:“原来如此,整个事件果然就是大公主精心布下的一个局。”
云鸩有点儿麻木地问:“怎么说?”
梅香讲解:“因为公主明显是一开始就知道那位飞鱼的原始身份,也知道飞鱼与您的关系的,奴婢猜测所谓飞鱼加入了我们的组织制造了黄金劫案的事根本就是前提错误的,因为事发后奴婢联络了组织,组织却反馈说根本没有命令地区分部去做这种事,现在组织整体收缩中,他们没有这样的情报渠道也没有相应的人力资源,找了找近期是否有牺牲或失踪的地区高层,也没有符合的,所以这个所谓的组织分部,很可能就是大公主命自己的人假扮的,以拉飞鱼入伙,以假乱真,让飞鱼入套并代入其角色。”
“而这表面是一出没有必要的绕拐,实则是必要的包装,因为直接拉出飞鱼来指控殿下您根本不会有分量,想让飞鱼有分量,就必须给他按上另外的身份,譬如黄金劫案主谋,反抗组织成员,这样飞鱼非同一般了,他将来做出的供词才更有效果。”
“至于一开始的公主府爆炸案,大公主提及让您接下来财政的任务,查劫案时把赵四牵扯进去,正是这桩阴谋的前提铺垫,也为了使得您的嫌疑一点点加大,所谓的将飞鱼转移走去审讯当然是期待您会带人去劫囚,您没有亲自去,阿寅却去了,大公主只好利用现有成果,结果以此指控您劫囚重量不足,就把底子给兜了出来。”
“大公主在朝堂上最后的兜底指控是否明智且不去评论,但之前那个精心策划的阴谋步步为营,一环扣一环,不但需要耗费智慧,还需要相当的耐心与表演力,这实在不像是平时风格以简单粗暴为主的大公主能够布局出来的,要么是她这个人改变了,这很难,要么就是她府上有高人,给她出谋划策,不过我想兜底指控之举应该不是那位谋士的指示,因为七皇子不接招,皇帝活了稀泥,明显没起作用。”
“怎样都好了。”
云鸩忽然中断了听取这些。
“殿下,您怎么了?”
梅香再次感受到了云鸩心理上的低落,关怀问。
云鸩沉默了好一会儿,忽低沉地问:“梅姨,你说,我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冷漠无情的人?”
梅香没有马上回答,隔了半天忽叹息说:“殿下也知道我的身份,要不是我丈夫的死,我也不会反叛朝廷,并加入了组织,我变了,殿下,您也经历了许多事,发生改变也是正常的,这也是人们成长的特征之一。”
“也就是说,我果然变得心狠手辣和冷漠了。”
“不,不,殿下,我也经常为了组织和您提出些不择手段的建议,您觉得我是个坏人么?”
云鸩看着梅香,那张为了不暴露保住他而亲自毁容过再戴上面具的脸,摇了摇头。
梅香总结说:“这就对了,世上或许有纯粹的好人,也有纯粹的坏人,但是绝大部分人,不分好坏,只是忠于他自身的阵营和身份罢了,殿下您是变了,但变的只是可以改变的东西,更重要的东西,您一直在坚守。”
“您为了组织屡屡冒险,游走于帝国与组织之间,为了保住组织,而先后对抗九皇子、七皇子、大公主,而现在又为了兄弟而被牵扯进大公主的陷阱,您坚守住了内心的善良与正义,您变得表面冷漠,只是为了不辜负其他人的期待而已,包括死去的飞鱼,他向您冲过来的时候,有没有在看着您,那正是期待您能理解到,他希望他的死能帮助到您,变得有价值。”
“唉,或许吧,只是……好累。”
云鸩突地无力说。
梅香也无奈说:“是啊,好累,但朝堂争斗正是这种累心的事情,以后我们面对的状况还会有很多很多,因为大公主不会甘心于这次的失败的……”
可不久后证明,大公主的企图是没成功,但也不算完全失败。
云鸩猛地发现自己在外出时,周遭的氛围变了,那些认识或是刚听说他的人,似乎都听到了他是叛徒卧底凶手的指控传言,对他偷偷指指点点,一些平时见面对他搭讪的市民也不见了,看见他时满脸惊恐。
这种氛围也蔓延在朝堂里,朝堂上没有朝臣敢于凑近到他几步之内,生怕被沾染上什么,更没人敢和他搭话,他变得孤零零的。
而非但是自己受了影响,府上的人、乃至日常生计都出了问题。
他这天刚刚回府,就碰见管事梅香在面对着某个家丁发脾气,但内容却不是指责那个家丁本身。
“可恶,这些家伙,竟敢中断与皇子府的日常生活物品供应合作,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那家丁苦笑:“没有办法,他们是宁愿赔违约金也不愿意继续给我们供应了。”
两人见云鸩走来,相继行礼,又把事情讲述了一遍,云鸩说:“算了,解约就解约吧,我们找其他的商户合作。”
梅香苦笑说:“殿下,没有这么简单,即便最近流传了不少关于您和咱们皇子府的传闻,但皇帝没发话定性,也不至于让那些做买卖的避祸到这种地步,这种情况应该是大公主在背后搞了鬼,给了那些商家压力,我们就算再找别的商家,也不见得敢供应给我们。”
家丁忽说:“皇城内不行的话,或许可以从皇城外订购和运输,但品质上肯定会次一些的,而且中途运输恐怕会出问题。”
云鸩说:“先试试再说。”
这时候三人附近有一个女孩儿嘻嘻笑说:“你们讨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