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万人的性命起誓,何等惊人的做法!
莫长空一直在园外站着,他早已听见院内之事,却迟迟未进去。
当黑衣人提起屠门一事之事,想来是想起那连尸体都找不到的女儿莫先唤,身侧的手掌早已双拳紧握发出一阵吱吱声。若非作为一派之掌,定力惊人,只怕早就冲去将孙坤一刀杀了吧。他该是如何也想不到,狂刀门竟也参与了这件事!但现在,在听到孙坤发誓后,像是为自己关心则乱的做法不满一般,摇了摇头,松了口气,向正园内走了过去。
而此时,方芝琳脸上的笑意,已是消失。
她太高兴了。
高兴到要刻意隐藏自己脸上的笑意,只因边上已出现了许多孙家门徒。
但马上,她又轻声笑了起来,因为她身后急匆匆赶来一人。
一个让她不得不笑的人。
“芝……姨娘,这是怎么回事?”
她没有回答,只是笑声当中的那抹嘲弄,越发放荡,腰肢已是乱颠起来。
自从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孙正之后,却发现自己成了他老子的小妾,她是何等绝望,而当时,孙正却告诉她一切本就该如此,这一切都只是安排好的,他从未爱过她。就这样,一个自己朝夕相处,本已准备将自己一生都奉献给他的男人,却成了自己的儿子,当时他脸上的嘲弄,比之现在她对他的嘲弄,还要让人痛苦百倍千倍!
她在发现除了死,自己的命运已无法由自己掌控之后,就发誓要好好活下去,要亲眼见证这个让她从天上跌落到十八层地狱的人,是怎样一步步走向绝望的!
在她发现自己与孙坤越是亲密的时候,这个人眼中那丝若有若无的痛苦就会成倍的放大,那之后,这就成了她的乐趣。她懂得了如何取悦孙坤,也喜欢让孙坤当着这个人的面对她亲昵爱抚,甚至会发出愉悦的声音。
那时候的她,是最快乐的。因为,那时候的他,是最痛苦的。
今天,像是等待多年的机会出现了。
那每天在她身体上耕耘的老贼,此时已在别人的剑下,只要那剑再进一尺,便可让那肮脏的血液消失于这世间,而他身后的这人,只怕会更加痛苦,那时候,她会更加愉悦,更加能体会到活着的乐趣!
周围的孙家门徒都避开了双眼,他们不敢看,而且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人要看,孙坤始终才是他们的主子。
孙正来了,事情却得不到任何缓解。
他的眉头皱得很紧,在了解发生何事之后,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只因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太多由不得他控制的事。
孙兵死了,尽管那是个酒廊饭袋,但毕竟是他的二弟;七弟孙武走了,他遇到孙武之时,对方只莫名其妙地说已不是孙家之人,以后也不用去寻他,如何追问也没有得到答复甚至还换来全力一拳,最终只得任其离去;现在,他的老子孙坤,被人掌控生死,却无可奈何。
其他兄弟姐妹,早已不知去向何处,面前这个自己一直深爱的人,却在嘲弄自己,本是已习以为常之事,现在看到那乱颤的腰肢,却又如万剑穿心般痛苦。
他坚信总有一天,从自己手中失去的一切,都会亲手夺回来,但是,看到眼前这女人,他突然觉得,他错了,错得很离谱。
这女人,已不属于他,早已不属于他,以后,也不会属于他。
越看,那种痛苦就越发被放大。
最终,他只得不再去看。
而场中之事,却轮不到他来插嘴,只因那被剑顶着喉咙的人,依然高高在上。只要有他在,孙家就轮不到其他人来说话。
但孙坤,却也无法说话。
“我今日所说的话,并不需要你来承认,”黑衣人手中的剑,再前进一分,孙坤喉咙前已有血珠冒出,他沉声道,“今日我前来,只为让狂刀门做三件事。”
孙坤说不出话来,人若是说话,喉结就必须动,他若是说话,就必须死。他还不想死,下面的人却无人说话,他看到了自己的长子孙正,却见他也在看着自己,而自己那长子身边,站着的却是每日每夜都与自己寻欢作乐的小娘子,此时笑得花枝招展。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本以为,自己这儿子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会将狂刀门打理好,在这次五十大寿之后顺利接手狂刀门,但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意外的惊喜,竟连送出的机会都没有。
“原来,这一切早已计划好了吗?竟为了一个女人,我早说过,女人如祸水,我已被这祸水害得如此之惨,你却未发现吗?”他在心中想到。
他还看到了那一个个江湖人士,看自己的目光,都像是罪有应得,那起先献媚的一张张面孔,此时都是厌恶的神情。他早已明白这世间人性是什么样的东西,但时隔几十年要再去接受的时候,却又无法接受了。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那缓缓从外院走进来的人,那与狂刀门达成协议的青剑山庄庄主莫长空。
好像只有他的目光,还相信着自己,就连慧明大师都没有相信,他却相信自己。
今日已是难逃一死,不过有这个人相信,也该知足了。
对着莫长空笑了笑之后,他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第一,狂刀门停止所有不正当营生,只准做正规营生。”
“第二,狂刀门再也不许在江湖上寻衅滋事,多行好事。”
“第三——”
“慢!”
莫长空一声轻喝,止住黑衣人的话,接着便是提气向两人跃去。
不少人都惊呼出声,纷纷叫着“莫庄主!”“是莫庄主!”“青剑山庄终于来了!”这样的话,他们终于意识到,这江湖人士心中的正派之首的青剑山庄庄主,不知何时消失,现在才是出现。
莫长空并未与二人太近,他此时站立在两丈之外。面对孙坤投来的感激的目光,他没有任何表示,而是向黑衣人看去。
他发现,这双眼,像是在某处见过,却又像是没有见过,他回想不起来。但他眼中这种冰寒测骨的感觉,却是真真切切的比这漫天飞雪还要寒冷。
“在下青剑山庄庄主莫长空,”双手抱拳行礼之后,他肃然道,“阁下所言之事,在下虽也有所耳闻,但这样的事无凭无据,只怕也不好强按在他人身上。阁下所提建议——”
“这不是建议,这是要求。”他没想到,黑衣人竟打断了他的话。
莫长空也并不生气,而是微笑道:“好,这些要求,都是合理的,这对于商贾与江湖门派而言,是理应遵守之事,并无任何不妥之处,但,阁下又何苦以命相逼呢?”
“是啊,莫庄主说得有理,大侠武功盖世,一柄木剑便可将已步入一流的孙三爷逼入绝境,实在让人佩服,但这般逼迫人答应你的做法,实在有些不妥吧?”
“是啊!”
“对啊,这样岂非失了大侠风采?”
莫长空话刚一完,场下一片赞同之声,他们才是意识到,这黑衣人说的话,像是没有任何凭证的,若是没有莫庄主,只怕他们还在被迷惑。
不过,却依然有少部分人没有发声,一些大门派的人就选择沉默,像是慧明大师这样的,直接在默念经书,而洛紫烟这般,则是坐下来看着好戏。
这时,黑衣人又一次说话了。
“我说过,今日我所说的话,并不需要他来承认,”他的声音依然没有任何波动,还是那般沙哑,低沉,缓慢,“而且,莫庄主,你误会了一件事。”
“我并非以命相逼,我也并非什么大侠,我更不是来谈判的!”
说着,他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快了!
快了一些!
“第三,孙坤必须死!”
嗤!
死字才一出,那把木剑,已在孙坤的颈后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