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说之前，我需要先向您确认几件事。”何羿说道，“首先，幻日为了还原我的肉身，不惜将它内部的空间和物质全部还原为过去我还滞留在这里时的状态，也就是所谓的重置。这件事，您是否承认？”
“你是在问我吗？”陈德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何羿，“重置这件事是你告诉我的，在此之前我对此一无所知。讲实话我到现在仍然怀疑你所说的话。所以真要问的话，你不该问我，而应该问你自己。”
“抱歉，前辈，是我激动了。”何羿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连连道歉。
“这个没事，幻日之内人不会衰老——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聊这件事。”陈德水很大度地说道，“就假设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你刚才的推论是合理的。”
“这么说，幻日当真有操控时间的能力？”何羿眼睛一亮。
“操控时间这个说法实在太笼统了……准确说，幻日只能对它内部的空间，进行时间纬度上的调整。就像游戏的回档一样，只是将场景做一个简单的还原。”陈德水回答地很勉强，“幻日无法操控外部世界的时间。”
“但宋迪是个什么情况？”何羿皱眉问道，“按理说，他出去后应该是到了处于过去的外界。”
“别急别急，在谈这一点之前，我们得先定一个标准。”陈德水冷静地说道，“毕竟你是从未来回来的人，而你口中的过去，对我来说其实是现在。”
“额……这倒是。”何羿一愣，“您打算怎么定？”
“拿日期来定吧。”陈德水想了想，“对我来说，今天是六月六日。那么对你来说，今天是几号？”
“六月十七日。”何羿毫不犹豫地答道，毕竟这是他“死亡”的日子，他不可能记错。
“好，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宋迪出去后，到的是六月六日的科研城。”陈德水答道。
“你能确定吗？”何羿表示怀疑。
“能，因为我看到出口处有很多人在迎接。”陈德水毫不犹豫地说道，“如果按你所说六月十七日的科研城已经沦陷，那么外面是不会有人迎接的。”
“这么说来，幻日是能够对接到不同时间节点的外界咯。”何羿若有所思。
“可以这么说。”陈德水同意了何羿的说法，“时间就像一条长河，每个时间节点则是这条河上分布着的港口。幻日是航行在这条河上的小船——它可以挑选任意一个港口停泊，从而与处在不同时间节点的外界进行对接。”
“所以人只要待在幻日内部，等待幻日与某个时间节点进行对接，再走出幻日，就可以来到处在任何一个时间点节的外界？”何羿震惊地说道，“这么说幻日岂不是一台时光机？”
“你真是这么想的？”陈德水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何羿。
“我还没有这么短视。”何羿辩解道，“我知道幻日远不只是一个时间机器那么简单……它的功能远比我想象的要强大。但我现在只想让幻日把我传送回过去，去救我的父亲。”
“你说的没错，幻日堪称全能之物，时空穿越只是它一个微不足道的功能。”陈德水淡淡说道，“你想用它回到过去救你的父亲，理论上是可以做到的。”
“理论上？”何羿皱眉，“实际会出现什么问题？”
“那当然是……时间悖论了。”陈德水叹息道，“你是科研城出身的孩子，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何羿沉默，他确实是想过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实际上是无解的——现今科学界没有人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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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及时间悖论，这一章非常难写。
不过幸运的是，我想出了姑且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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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幻日中住了七十年。虽然按你所说，这七十年间因为幻日使者在外界的死亡，很可能发生了多次重启……而每一次的重启又会清空我新获得的记忆。所以理论上我应该记不住太多事情。”
陈德水继续说道。
“但到目前为止，我依旧能够记得很多事情。这说明你口中的重启发生的并不频繁。”
“或许是这样没错。”何羿皱着眉，“但您到底想说什么？”
“幻日中的生活说枯燥也枯燥，说有趣也有趣。”陈德水抱住双臂，在虚空中缓缓漂浮，“为了打发时间，我也尝试地进行了一些研究。虽然很业余，但对你应该有帮助。”
“额，是哪方面的研究？”何羿问道。
“当然是对时间的研究了。”陈德水答道，“我接下来所说的可能并非绝对正确，但一定是成立的。”
“请您开始吧。”何羿聚精会神。
“好，那你听仔细了。”
陈德水开始讲诉他对时间穿越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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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们得先达成一个共识。”陈德水说道，“不管时间如何变迁，物质的总量都是守恒的，既不会凭空增加，也不会凭空减少。至少在宇宙塌缩之前是这样的。这一点你是否承认？”
“但宇宙不是一个孤立系……极有可能存在其他的宇宙。”何羿皱眉道，“考虑到不同宇宙间物质的交换，那么物质的总量就不是守恒的了。”
“确实，一个宇宙的物质很可能因为与别的宇宙连通，比如黑洞，而产生物质的交换，从而造成物质总量的不守恒。所以我们这里讨论的是所有宇宙的物质总量是守恒的。”陈德水强调了一下，“是所有的一切的总和是固定的。”
“这个我承认。”何羿没有异议。
“好，那在这个前提下，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现在的你穿越到过去，是否会让那时的宇宙凭空多出一些物质？”
“我……我不知道。”何羿皱眉。
“我的答案是不会。”陈德水说道，“时间只是一个纬度，是物质的一个固有属性，是虚幻的概念，但物质是确实存在的。所以纵使双重时间叠加，也无法让物质的总量增加。”
“但是……若我真的穿越到了过去，那该怎么解释？难道我会消失吗？”何羿有些慌了，“还是说时间穿越实际上是不存在的吗？”
“别慌别慌。”陈德水严肃地说道，“首先我可以告诉你，幻日可以让你回到过去。具体的原理我不清楚，但肯定不是现阶段人类设想的那种。”
“那就好。”何羿稍稍放下心来。
“我上面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即使你穿越回上一秒，世界上也不会同时存在两个你——组成你的物质具有唯一性。”
“这样么……”
何羿咬着嘴唇苦想，忽然意识到这对自己来说是一个好消息——过去只有一个自己的话，就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了。
毕竟没人希望世界上有两个自己。
“但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如果世界上无法同时存在两个我，而现在的我又不会消失……那么过去的我去哪里了？”何羿问道。
“变成了现在的你啊。”陈德水说道。
“等等……你的意思是，组成过去的我的粒子被打散重组，然后形成了穿越后的我？”何羿有点反应过来了。
“就是这样。”陈德水点点头。
“但如果我穿越到我还没出生的、更久远的过去……那又该由什么组成我呢？”
“人都是由无数的基本粒子组成的，而最基础的粒子是不灭的。”陈德水说道，“所以纵使你穿越到还没有你的久远过去，那些将在未来组成你的粒子还是会提前组成你。”
“原来是这样……”
何羿陷入了深深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