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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个时辰后,四道人影潜出客栈。此时恰好云破月来,照亮四人的脸庞,正是石子默等人。他们每人腰间缠着一个大布袋,从镇口开始,每过一户人家,便有一人从大布袋中取出一个小布袋来,抬手一掷,恰好从门窗空隙,精准地扔到人家里。

那布袋中藏有重物,每当落地时,砸着墙壁或桌椅等物,发出各种异响。便不断有灯烛亮起,主人嘟哝着披衣起身察看。四人都缩着脖子低笑,赶紧快步离开。镇中犬吠之声渐渐响亮。

行至一户篱笆小院,小和尚又是随手一掷,这回却是失了点准心,布袋竟然没有落入屋内。一只大黄狗却猛地蹿出,隔着篱笆向四人狂吠起来。

朱重八和小和尚赶紧要溜,马飞雪瞪了小和尚一眼,赶紧上前,低声道:“大黄,大黄,不要乱叫,我们不是坏人。”那只大黄狗像是听懂一般,立刻就安静下来。朱重八和小和尚诧异不已,石子默却是见惯不惊。在五桑村时,村里那些小动物见了马飞雪,就都格外亲切。

马飞雪指着弹落在院中的布袋,说道:“大黄,那是给你家主人的好东西,小心不要弄丢了。”大黄狗听说,跑去布袋边嗅了两下,一嘴叼起,放到屋门前,趴着便守在了那里。

马飞雪一挥手,低笑道:“我们走,下一家!”又道:“说起来,我们像不像四个散财童子?”

“本来就是!”朱重八笑道。

小和尚口不能言,也是点头附和。

马飞雪像是一只快乐的蝴蝶,领着大家从一户人家,脚步轻灵地再到另一户人家。阵阵轻风调皮地撩起马飞雪的长发,拂过她洋溢着青春、活泼笑容的面庞。这一刻,她就是散播善良与幸福的仙女化身。

石子默落后半步,紧跟在她的身后,感受着她的快乐,走着走着,心底没来由地却漫过一阵失落。

不觉间兜兜转转竟又来到杜府大门前,府内一片平静,竟是还没有发现那三名囚犯已经逃跑。石子默捏着一个布袋才一犹豫,只听身旁一声轻笑,马飞雪手一扬,一个布袋就越过院墙向府内飞去。

一个杀猪般的痛呼猛地响起:“哎哟!谁!谁扔石头砸老子!谁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向杜老爷的府内乱扔石头!让老子抓住了,非剥了他的皮不可!”大门内一阵闹嚷,几个人打开大门,冲了出来。当先那人手捂着额头,不住地叫骂。

旁边一人小心地说道:“李哥,砸中你的不是石头,是这个。”说着递上一个布袋,袋口已经解开,露出里面的一锭银子。

“啥?天上还掉银子!”当先那人抬头向天上看去。

“是啊,李哥,你看这个小袋子上面还画着什么图案呢。”另一人道。

几个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图案的含义来。

这个时候,马飞雪嘻嘻笑着,带头已经跑远。

烈风镇每户人家,都扔进去了一个装着银子的布袋。到了明日,这必将会是一件轰动性的大新闻。但对马飞雪他们来说,那些纷纷议论,都与他们无关了。因为就在今夜,他们就已经离开了烈风镇。

他们四人并不惧怕杜一霸追来,谅他也没有那个胆。夤夜离开,不过是省些麻烦罢了。这一路走来,并不着急。

路过些村镇,趁着夜色,他们又将那装着银子的布袋掷出去许多。天明时分,那些贫苦人家拾到这天降之财,又惊又喜,渐渐又流传开许多种版本的猜测性描述。这些描述固然无凭无据,大多荒诞不经,有一点却是共通的,那就是说者欣喜,听者也欣喜,说者振奋,听者也振奋。

受欺压、剥削许久的民众,日渐麻木的心灵又萌动着一点异样的东西,叫做希望。

天气日渐暑热,这日正午,四人正在山间树阴下歇脚乘凉。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四人救人心切,同时施展轻功向惨叫声处赶去。朱重八与小和尚轻功更胜一筹,便先行一步。石子默和马飞雪赶到时,只见他二人护着一个五短身材、面白肥胖的中年男子,目光警惕地扫视身周密林长草。

石子默与马飞雪暗暗一惊,也都长剑出鞘,保持警戒。

“他们应该是已经走了。”过了一会儿,朱重八放松下来,说道。

“他们?”马飞雪收了长剑,问道。

“我和师兄刚刚赶到时,这斜坡之上,有几个手持刀剑的蒙面人鬼鬼祟祟地探头向下张望了几下,然后才消失不见。我和师兄以为他们会绕道下坡来,不达目的不罢休,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放弃了。”小和尚说道,他的三日闭嘴禅早已经修炼完了。

石子默抬头看去,旁边一面十来丈高的陡峭斜坡上,有一条明显的重物滑落的痕迹。料来中年男子就是从上面摔下来之时,发出的那声惨叫。

中年男子一身蓝色布袍上,此时满是擦痕和污垢。他坐在地上,身体不住地发抖。他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软塌塌地垂在身侧。从这样高且陡的斜坡上摔落下来,只摔断了一只胳膊,也算得上是福大命大了。

朱重八上前来,出指如电,疾点中年男子数处穴道,替他止住断臂的疼痛。中年男子苍白的面色这才稍微缓和下来。

马飞雪问道:“这位大叔,请问你是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蒙面人在后面追你?”

中年男子定了定神,答道:“几位少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是言无不尽。我姓方,名平,是一个药材商人,这回就是要去南边贩些药材。之前十多年,我去贩药材,走的都是西边三十里外的路径。但是今年听说那边贼寇众多,不得已,只得绕道从绿柳镇这边取道南下。临行前我专门找了八名精壮汉子做保镖,自以为已经准备万全,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方平叹了一口气,说道:“想不到,居然在这山上,就撞见了剪径的蒙面好汉。他们突然杀了出来,下手狠毒,我的那八名保镖全都遭了毒手,只剩我一人觑个空子逃了出来。他们在后面死命追赶,我在这山岭间慌不择路,一个不小心,就从坡上摔了下来。虽说摔断了一条胳膊,好歹也叫我遇见几位少侠,保住了一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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