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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一霸的浑身像是有烈火在灼烧,令他难受之极,忍不住呻吟出声,忽觉脸面上一阵舒爽的凉意,悠悠醒转过来,才发现自己正伏在白衣男子背上。

静谧的漆黑夜里,白衣男子目力惊人,略无阻碍地施展开绝世轻功,在山岭间穿行。劲烈的冷风袭面而来,杜一霸昏昏沉沉的头稍微清醒一些,并没有感受到丝毫颠簸。

孤苦地在这个冷酷的人世每多苟活一日,每多经历一次欺凌与损害,年幼的杜一霸心里对这样身负绝世武艺的大侠,就更增一分向往,对绝世武功,就更增一分渴望。

也许到那时,他就可以不再受人欺负了吧?

甚至还可以反过来凌驾于别人之上?

他强睁着重若千斤的眼皮,想要多经历片时此刻的光阴,皆因恍惚间,他有种梦想成真的感觉。可是突然间,又是一阵无可阻挡的困意笼罩下来,他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再次沉入浓黑的梦境。

这次的梦境似若无比漫长,有无数的恶人恶犬一拨接一拨地向他扑来,他拼力反抗挣扎,却全身软绵绵的,使不出半分力气。他心里又累又苦,正急得无可奈何,隐约间听见有人说话。杜一霸睁开眼来,就看到阳光从窗户洒在桌面的破茶碗上,碰巧反射过来的亮光晃得他一阵头晕。

白衣男子身形如钢枪般挺直,自有一股卓尔不群的气质,正背对着他,在向一个大夫模样的中年汉子嘱咐着什么。中年汉子看起来颇为憨厚,微弓着身子,卑微之极地频频点头。

杜一霸想要说话,询问白衣男子尊姓大名,感谢他救命之恩,可是身体才微一动弹,全身剧痛猛地袭来,他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杜一霸再次悠悠醒转,中年汉子正在给他换药,伤处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他猛然一惊,微微欠身,干涩着嗓子问道:“大……大叔,我的救命恩人,那位大侠呢?”

中年汉子急忙扶他躺下,不迭声地道:“孩子,快躺下,快躺下,不要乱动!”在杜一霸的再三追问下,才道:“你整整昏迷了三天,两日前那位冷面贵人交代了一番,就已经走了。他留下一些银两给我,嘱我务必将你的伤给治好。你只管在这里安心养伤就是,在这期间的医药费与食宿费,那位贵人都已经赏给小人了。小人自然会尽心尽责地疗治你。”他眉眼含笑,想来那笔赏赐必然不菲。

杜一霸大感失望,茫然若失了一阵,不死心地问:“大叔你可知晓他的姓名?或许……或许他日我还能报答于他。”他心里想的是,倘若那位大侠不嫌弃,我想要拜他为师,学高强武艺,做人上人。

中年汉子憨憨一笑,道:“那位呀,一看就定是一位天上贵人,小人是何等身份,不过是土里蚯蚓,怎么敢出言询问人家高姓大名。这个自然是不知道的。而且人家救你一命,也许不过是举手之劳,率性为之,何曾指望你的报答了。这个,自然也不会留什么姓名。”说着微微摇头,显然并不认为这孩子他日真能报答上那位冷面贵人什么。言罢低头继续给杜一霸换药。

杜一霸见问不出什么来,望着屋顶发呆,中年汉子换完药,出门去了,他还在发呆。

中年汉子早已经在岁月里沉沦了壮志,仅仅满足于乱世中苟活,哪里能够体会杜一霸此时心底的悲凉。那夜在白衣男子背上犹如腾云驾雾一般风驰电掣的一幕,恍然已成梦境。曾经,他有短暂的瞬间,以为指尖已经触碰到梦想中的星辰,只一转头,就发现依然堕入尘埃。

于是,日子依然延续着先前的轨迹缓慢前行。

经过多年打拼,杜一霸付出许多血汗,终于有了今日小镇霸主的地位。他心里清楚,他只是一个混混头目而已,不过就是能够欺压一下普通百姓。他并不满足。

手指摩挲着朱九龄给他的瓷瓶信物,杜一霸的思绪骤然飘远。

“有了这桩天大功劳,等到了大都,我一天之内就能名扬天下,说不定那位白衣大侠都能听说起我来。”杜一霸脸泛笑容,想着,“只是他可能并不知晓我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孩。到时我还可以多结交一些武林豪杰,想要拜名师学艺,那也是可以的。这样一来,说不定还有与他有缘再见的一天。”

夜幕缓缓笼罩下来,屋内没有上灯烛,漆黑寂静之中,传出几声低沉的笑声。

另一边,石子默、马飞雪与小和尚被押入一间上等客房之中,四名壮汉在屋外把守,寸步不离。

马飞雪憋了满肚子闷气,但是隔墙有耳,也不好发作,只是气鼓鼓地生闷气。石子默沉着地在屋里走了几圈,四处瞧了瞧,暗暗寻思有没有逃脱的方法。在马飞雪与小和尚的眼皮子底下,他的默者之力根本发挥不出来,只得从长计议。倒是小和尚这儿坐坐,那儿躺躺,显得悠闲之极,俨然便是“心无挂碍”,“无有恐怖”。

过了小半个时辰,马飞雪突然面色一喜,想要说话,忽地望向窗外,猛然止住。她急忙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写道:“体内搅乱的内劲已经散去,劲力已经完全恢复。”想了想,她抿唇一笑,继续写道:“那个酥筋软骨丸言过其实,还说是六扇门的不传之密,目前看来,其实并没有半点效力。”

她抬起头来,撞见石子默也是笑容满面,喜道:“你也一样?”

石子默握着拳头,比划一下,含笑点了点头。

马飞雪正要进一步谋划稍后的逃离行动,却是面色一沉,怒向小和尚道:“喂,你怎么还是这么一副死鱼脸一样的表情?”

“那我应该是什么表情?”小和尚很无辜地苦着脸问。

“你就不能稍微露出点喜悦的样子?”马飞雪压低了声音。

“我……这个,船到桥头自然直嘛!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该怎样的就怎样吧。命中注定,强求不得。”小和尚拂袖道,淡定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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