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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重八这番话语夹了些许内力在其中,听在众喽啰耳中,更有振聋发聩的功效,恰在这时,石子默松开剑柄,重新站直身体,众喽啰只觉身周的寒意刹那间消散无影。

众喽啰再看向三当家朱重八时,目光中比之先前更是充满敬意。

这些喽啰,不服天,不服地,更不服管教,只服真正有实力的人。草里蹲一个后来的外人,之所以能在野猪寨里坐稳大当家的宝座,说不得,也跟他那拍在别人肩膀上貌似人畜无害的胖大巴掌一下两下、一下两下,有着莫大关联。

朱重八独自面对斗笠侠,受斗笠侠的影响却是最轻,至今还能谈笑自若,也令喽啰们惊诧不已:朱重八也在不知不觉间,一次次地刷新他们的观感。

朱重八转过身来,对众喽啰警告道:“谁若敢再胡言乱语,就不要怪我对他不客气!”那些喽啰这回的反应,显然就要听话得多。

朱重八面色稍缓,语气沉重地说道:“我答应过大当家,将生辰纲带回山寨去。倘若生辰纲在我的手里丢掉,谁都怪不了,只怪我朱某人无能,令大当家失望。但是有一点,我希望我能够做到,那就是:早上我从山寨中带出来多少人,我就能还回去多少人!所以我也希望大家不要做什么蠢事。”

众喽啰耸然动容,原来朱重八站出来独面斗笠侠,就是就要以一己之力,维护众多属下。

朱重八拔剑出鞘,看向石子默,昂然道:“在下野猪寨三当家朱重八,自知武功低微,绝非斗笠侠的对手。但既然斗笠侠想要这辆马车,按照江湖规矩,不得已,朱某人也只好斗胆向斗笠侠讨教几招。还请斗笠侠不吝赐教!”

大家听得明白,朱重八身为野猪寨三当家,倘若斗笠侠要个什么东西,他连丝毫表示都没有,就任由斗笠侠拿走的话,野猪寨颜面何存?以后他朱重八还如何在江湖立足?所以他明知不敌斗笠侠,也要与斗笠侠一战。

朱重八接着沉声道:“不管结果如何,朱某人生死有命,绝不怨天尤人。只是请斗笠侠答应在下,这件事仅限于你我,与其他任何人无关。事后斗笠侠驾走马车就可以了,还请高抬贵手,放过其他人。”不啻于就是说:你要杀就杀我一个!所有事情,由我一力承担!

马飞雪暗暗感叹,他们师兄弟俩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个个是戏精。朱重八这番神情语气,激昂慷慨,大有当年“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荆轲大侠的风范,宛若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众喽啰更是感动,有人忍不住高呼道:“好!三当家,是条顶天立地的好汉子!但是我们也不是脓包,要死大家一起死!我们跟他拼了!”人群顿时又是一阵群情激昂。

眼见又将失控,朱重八猛然一声暴喝,点名骂道:“戴林,你小子给我闭嘴!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三当家?我说过的话,在你耳中就是狗屁吗?我刚刚吩咐过的事情,你转眼就忘了吗?居然带头闹嚷起来,反了你了!”

戴林性情粗犷,悍勇非常,论岁数比朱重八还要年长十来岁,被像小孩一样训斥也觉得理所应当,他急红了眼,却无法可想,悲愤地低下头去。

这边喧哗渐止,石子默道:“好,我答应你,这件事只限你我,与其他人无关。”

小和尚适时悲声叫道:“师兄,你还有伤在身,不能全力摧动内力,功夫大打折扣。这场比试……这……这不公平!”他眼含泪花,一番话说得声情并茂,真的像是已到生离死别一样。

马飞雪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偏过脸去。

石子默对朱重八道:“你的内伤并未痊愈,我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我不占你便宜,我们都不使用内力,就以剑法定胜负。以十招为限,若是十招之内,我不能击败你,我转身就走。并且从今往后,只要你在的地方,我就自动退避三舍。”他没有说倘若十招之内取胜的话又当如何,因为那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朱重八大声道:“好,就依斗笠侠所言!”说着脚踩般若游龙步,施展开千年一觉剑,一剑如流星直取石子默胸膛,正是一招“万里归帆”。在外人看来,只当他自己知道功夫不及斗笠侠,所以先发制人,抢占先机。

众喽啰见这一剑即使没有使用内力,依然威势惊人,齐声喝彩。

剑尖倏忽已至石子默胸前尺许处,谁知石子默只是拔剑在手,依然是一动不动,众喽啰心中诧异万分,同时也是一阵狂喜。恰在此时,朱重八却已急忙退了开去,脚步略显慌张,竟是十分狼狈,似乎吃了什么暗亏,一时间犹豫不定,不敢再行出手,只是踩着步法,围绕石子默四处游走。看他目光灼灼紧盯着斗笠侠,必然是在努力寻找机会。

有喽啰大惑不解,忍不住大声道:“为什么啊!只需剑尖再往前多探一点,那什么狗屁斗笠侠,立马就要了账,三当家怎么就自己撤招了呢?”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立刻招来不少人的鄙夷,他们虽然一言不发,但目光中的意思却是十分鲜明:“高手对决,你看不懂就对了;可是看不懂还敢胡乱质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小和尚一声轻嗤,瞟一眼那人,开口道:“季秉兄弟,你是只见其一,不见其二。你只看见斗笠侠木桩一样立在那里,没有丝毫防御,可是我问你,你可知道斗笠侠握在手中长剑,剑尖指向哪里?”季秉一脸茫然,其他人也都同时若有所思。

小和尚并不是真要季秉回答,自己大声揭晓了答案:“指向了师兄的左腿!那里正是适才师兄这一剑的破绽所在。幸好师兄见机得早,醒悟过来,这才趁着招式还没用老,赶紧撤招后退。不然的话,只怕师兄一条左腿就将葬送在这里。”

众人听他一番解说,都有一种拨云见日、茅塞顿开之感,这才真正知晓刚才那一剑的凶险所在,不禁冷汗涔涔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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