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棺中的怪物,正是张从隐。
准确点说,是驾驭着“飞蠊战甲”的张从隐。
然而,曾强夫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眼前的张从隐和他的飞蠊战甲,跟以往不一样。
当然,这可能是他近来与二师父接触较少,产生了陌生感。
或者,干脆就是看花眼了。
在混乱与幽暗中,破棺而出的巨怪,简直就像是惊悚恐怖的外星生物。
若不是事先认识,曾强夫也会把眼前的怪物当成电影里的“异形”。
在他愣神的当口,旁边的两条人影,已经飞身而上。
萧毒手旋双刺,寒光湛湛,洒如落花。
何文第一摸腰间,抽出一把腰带剑,迎风一抖,在手中崩得笔直,依旧剑气凛凛。
曾强夫心中感叹:强弱悬殊,何必送死?
巨怪高踞一丈,昂然挥“刀”。
刀,是他那浑然千钧、锐不可当的前肢——一对死神之镰。
叮的一声脆响,剑气骤陨,剑刃骤折。
境界已近超一流剑客的何文第,凌厉兵锋,不敌巨怪一斩。
输掉的不仅是武技、实力,还有他的命。
折剑脆响,他的身体,也在空中断为两截。
死神之镰,拦腰斩过。
切菜般轻易。
“夫人,逃啊!!”
躺在地上的李兆蟠忍着断腿剧痛,甩出长鞭,奋力大吼。
这一甩一吼,他已倾尽所有。
巨怪的臂刀被长鞭逮住,稍微一滞。
萧毒的出击,原本就在何文第之后,又得李兆蟠这一阻,便于毫厘之间、从死神手底下溜掉——淑女刺如蝎子摆尾,在臂刀之上轻轻一点,借力一拧腰身,凌空折转,向外飞去。
如果说李兆蟠之前与巨怪交锋受挫,可能还有准备不足的因素,那么正面出击的何文第被人瞬间腰斩,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萧毒虽然满腔悲愤,却也不至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巨怪臂刀被绊,怒,刀尖一转,向下直插。
李兆蟠凄厉惨呼,胸裂而死。
这场景,让人有种错觉——可怜的李兆蟠,是死于挖掘机的铁臂之下。
可是这台“挖掘机”,它却振翅而起!
身轻如燕的萧毒,得以抢先一步,眨眼间便消失在夜色下的丛林中。
看似粗重笨拙的巨怪一飞冲天,双翅卷起强劲旋风,追踪而去。
曾强夫呆若木鸡,怅然若失。
一半,是为了两名武者的惨死,尤其是挂剑公子。
可惜!
另一半,是因为眼前的咄咄怪事。
这个张从隐,这个二师父,他竟然会飞?!
怎么可能?
自己跟随张从隐学习“旋翅挥镰绞肉杀”,时间不长也不短,却从来没见过张从隐显露飞行之技,不敢想他还有这般匪夷所思的能耐。
这就是师父授艺之时的“留一手”,还是事情之中另藏玄机?
至于练功秘笈《居穴出缝诀》里面的某些字句,他以为那仅仅是为了营造气势。
凭脑袋想想,背着那么沉重的一副铁壳,能在地上行动起来达到随心所欲,已是极限,怎么还能像鸟一样,上天翱翔?
即便能够,那这类似的情景,自己以前也只遇见过一次,就是那天晚上,在去拜访张从隐的途中——
莫非……
曾强夫心底,既是震撼,更是惊疑。
山头上,树木断倒之声,环绕四周,不绝于耳。
萧毒凭借丛林的庇护,捉起了迷藏。
而张从隐挥舞巨镰,大劈大砍,追逐着猎物。
林间穿梭的萧毒,纵然滑如泥鳅,也难逃身后那头狡猾凶狠的“水獭”之手。
曾强夫僵立原地,转睛观望,心中五味杂陈。
萧毒几乎无处可逃,兜了一圈,又向原地返回。
巨怪狰狞,紧随其后。
巨镰风暴,杀气席卷。
小小的萧毒,在被杀气浪潮吞没之前,极力一跃,朝曾强夫迎面扑来。
这一扑之力,不逊飞石。
曾强夫砰然倒地,即便身无知觉,也知道这下摔得够呛。
骨头挤压的声音,清晰可闻。
耳边炸响女人的凄惨喊叫,几乎要将他的耳膜刺穿震破:
“曾郎,一起死!!”
什么,一起死?
我擦!
这毒妇,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卑鄙无耻的女人!
张从隐的死神之镰,黝黑发亮,闪动锐芒。
锐芒当空,斩势凛冽。
曾强夫闭眼,垂死一喊:
“师父,是我——”
嘶——
劈空之声,森然止顿。
曾强夫压着地面,萧毒压着他。
巨镰寒芒凝固,距离萧毒的身体,只余一寸。
曾强夫几乎停滞的心脏,重新跳动。
命,保住了。
千钧一发啊~
“你,什么要拉我垫背?!”他怒瞪萧毒。
曾郎,一起死!!
这一句撕心之喊,他宁可当作是鬼叫魂,而不是爱的呼唤。
两人的面庞之间,只隔着两只鼻子。
萧毒脸色苍白,气息羸弱。
“我,我,对不起……”这个狠毒的女人,此时双唇咬动,清泪满眶,欲说无语,仿佛恶狼嘴边的小绵羊。
“别装了。”曾强夫直面她凝视的目光,淡定如常,“你明明是狮吼功第五重,完全可以与对手殊死一战——是为了保全性命,以巧取胜,所以做个豪赌,趴到我身上来的吧?”
棺材双煞,是为运送曾强夫而来。
而巨怪藏身棺中,胁迫双煞替他掩饰,并且对阻拦者痛下杀手,其目的,很可能是为了解救曾强夫。
既如此,将自己绑定曾强夫,或许就能活命。
这只小绵羊,比狐狸还会打小算盘。
为了增强效果,增加把握,她还像在悬崖之上奋力一跳那样,发出了最后的呼唤,最后的心声……
呵呵!
“萧夫人,你的攻心之毒,对我不起作用了。”曾强夫冷笑,“得感谢你,预先给我服下了解药。”
身上软绵绵的小绵羊,眼神变了。
变得如同嗜血恶狼。
“曾贼,这个时候,你还要揭穿我?”萧毒满眼毒光,“真的一点情分、一点念想都不留?!”
两人摞在一起,贴面低语,巨怪矗立在上方。
“小曾,是你吗?”张从隐在确认,声音来得遥远,而且跟以往大有不同。
但眼下,曾强夫根本无暇细究。
“师父,是我!我是小曾,你的徒弟小曾啊!”
“那就好,总算不虚此行。”张从隐哼了一声,“小曾你说,让她死,还是让她活?”
“看你们两个卿卿我我,貌似交情不浅。”他又补充,带着一丝嘲讽。
曾强夫心中一动。
这个二师父,此时还能顾及儿女情长,果真是以情入魔的么?
“曾贼,我浑身是毒,无药可解,你要是敢答错一个字,我保证,立即就让你痛悔出生为人!”萧毒咬牙切齿,发出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