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
21点30分
这场大雨已经持续了一整天。
身穿黑色大衣戴着老式黑皮帽的男人快步行走在街道上。男人小心的将文件袋护在大衣口袋里,雨伞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似乎完全起不了作用。
男人本可以开车回家,可车库的排水沟似乎堵住了,这该死的雨几乎淹没了大半个车库。
他就职的本就是一家小广告公司,很偏僻,晚上街道上根本就没几个人,更别说现在是这么一个鬼天气了,想坐出租车都完全不可能。其余同事看到这种情况也都选择在公司过夜了。
可他,他有必须要回去的理由。
男人开始小跑起来,地上的积水已经溅湿了他的皮鞋和西裤,但这都无所谓了。他得更快回到家,家里还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最近几天他都十分疲惫,作为公司的普通职员,廉价劳动力,他只能靠拼命干活来维持生计,不过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前不久,公司给他下达了任务,要求他在一周内交出最新的创意报告,所以他没日没夜的加班,就在临近第七天时终于交上了报告。而这次的报告得到了上级的赏识,上级决定下周公开演讲时对他进行升职。
刚得到这个消息时,男人甚至都不敢相信,二十多年了,这是他第一次升职。
一直以来自己都是机器上的一颗小齿轮,但从下周起就不再是了,至少,也得是扳手了吧!
男人露出了微笑,雨势很大,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喜悦。他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家人,从今以后,老婆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女儿再也不用穿那几件旧裙子了。
男人抿了抿嘴唇“前几天才给她买了一双靴子……算了,再买一双更好的吧”
走过拐角,男人已经能看见自己的家了。
“客厅还亮着灯,哈,也许是她们正在切蛋糕吧”男人抬起雨伞看向不远处的窗户“这鬼天气,她们一定以为我不会回家了吧”
“等你好久了”
“谁?”男人一愣,这么大的雨,谁还会在这里瞎逛?难道是抢劫的?
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站在马路对面,男人缓缓退后了一步。
“冷死了……”黑影搓了搓手慢慢走向前“这鬼天气还打什么伞,压根就没用吧”
男人看清了那个黑影,是个少年。
对方虽然是个少年,但男人还是不停的后退着,此时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少年全身湿透,头发散乱的盖在脸上,普通的黑色运动服配上修身运动裤和运动鞋?
像个高中生……
不……不对!!这种感觉,不是劫匪,更不是什么高中生!
他,是杀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男人大吼着“你是谁!我知道的,是他们……是他们让你来的!对,没错,一定是他们……”
少年抬起手看了看表,还有一分钟就到22点了。
他没有继续走上前,而是一秒一秒的数了起来,可在男人看来,这就像是死神在宣告自己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了。
男人没有犹豫,他立刻丢掉雨伞冲进了一旁的小巷。
这一次,他直接将文件夹放在了自己的胸膛里。
少年没有追过去,而是静静的读秒。
“55、56、57、58、59……”
男人脑中不停地回荡着读秒声,他跑得更快了,犹如死神正在追赶着自己。
太黑了!太黑了!
他根本看不清前方,可他顾不得这么多了。
跑!
对,他只能跑!
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60”
少年抬起头,时针死死的指在了10上面。
男子还在不停地奔跑着,暴雨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眼……
哐啷一声!
男人死死的撞到了垃圾桶上,他一下子被绊倒在地,文件袋中的东西散落一地,是一张张的照片。
男人大口哈着气,刚刚似乎是摔到了头,一股不知是雨还是血的液体从他头部流了下来。
他正准备爬起身时,一双运动鞋出现在了他面前。
男人颤抖着抬起头,少年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们……他们给了你多少钱!我不过是,不过是借鉴了一下他们的创意,仅仅是因为这样,因为这样!”
“不,还有其他原因”少年从一旁的黑暗中抽出一把细长的黑刃“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不,你,你不能这样做”男人爬起身一瘸一拐的后退。
此时,少年慢慢举起了黑刃。
“我!我出双倍!我出双倍的钱!”男人疯狂的吼叫着,可脑袋里只剩下嗡嗡的声响。
“哦?”
男人瞪大了眼,纯黑的刀刃停在了自己面前。
少年仍是面无表情。
男人愣住了,随即连忙说道“钱,我出双倍的钱,去把他们杀了!”
少年冷漠的看着男人的眼睛“拿钱,干事,天经地义”
男人仿佛看到一丝希望,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可少年这时却邪魅的笑道“消失后,欢迎来找我们”
下一秒,长刀抬起,纯黑的刀刃划破暴雨斩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
男人又一次愣住了。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每一口空气,这一秒,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真的停止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男人才缓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原来真的还活着。
他摸了摸胸口,自己完全没事儿?
少年轻轻侧头冷笑一声,他没有看男人,像是自嘲。紧接着,他收起了长刀靠在满是雨水的墙上。
男人喘着粗气退后两步,他警戒地观察着少年的一举一动。
少年一动不动,只是冷冷的盯着男人。
男人再次后退了几步,随即飞快地转身跑出了小巷。
“呵……”雨势丝毫没有变小的意思,少年也没任何追击的打算。
他抬头望向夜空,没有繁星,没有月光……
什么都没有。
少年又瞥了一眼地上的照片,他弯腰捡起了一张。
这是男人与老婆和女儿在公园的合照,女孩十五六岁的样子,笑得很灿烂。
少年翻过照片,背后写着今天的日期和生日快乐,爸爸爱你。
“赶着回家,仅仅是为在十二点前说一句生日快乐么”
少年沉下眼眸无力的丢掉了照片。
照片缓缓飘落,最终落到了一旁的水坑中。
“对不起……”
少年疲惫的转过身,他扶着墙一瘸一拐的走向了黑暗中,如同失去一切的败犬。
暴雨不停地冲刷着水坑里的照片,这是一张母女合照,两人都笑得很开心,可旁边空出了一大块,似乎少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