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枪里刚刚装上的子弹疾驰而去，从何起耳旁穿过，撩起他的发丝，奔向无尽的黑夜里。
开枪的声音很大，所幸两人所在的地方正有广播，再加上人声嘈杂，子弹的声音被盖住。
何起吓得不轻，一脸嚣张瞬间散去，取而替代的是难以置信。他一边往后后退，一边激动的大吼:“怎么可能！明明枪里没有子弹！”
王宇抹去嘴角的血迹，艰难的爬起来，把手枪扔到一边。他弓着身子，浑身上下传来疼痛的讯号。
这小子真是太狠了，下手没个轻重，要不是自己护住了关键部位，兴许早就躺下了。
王宇的嘴里腥甜，他吐一口痰，浓郁的红血包裹在里面。
“我自己有子弹。”
何起从受惊的状态回过神来，他盯着王宇扔到一边的手枪，冷笑：“只有一发，是吗？”
既然你的子弹打完了，身体也差不多快要报废，不如我好人做到底，送你最后一程去见阎王爷。
“我可没说只有一发。”王宇浅笑着，以他现在的状态估计走几步就能倒下，小腿骨整个瘫掉，能挤出这么一抹笑已经算是好的了。
“你也就剩个嘴皮子吧。”何起不信，上前走几步试探。
王宇不急不躁，淡淡的看着他，俯身去捡手枪。
“真有啊？！”何起脸皮一皱，几步过去一下子拉住王宇，要把他拽回来。王宇单脚撑地，另一只受伤的脚踢向何起，于此同时一股剧痛传递到他的大脑，使得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那只脚就浮在半空，何起抓紧时机一拳下去，王宇哀嚎着倒地，刚到手的枪滑了出去。
“再见吧您！”何起得意洋洋的拿起枪，冲着王宇的头部毫不犹豫的按下了扳机。
他自以为这一子弹打下去，王宇就会毙命。
事实上，并没发生什么，王宇的确只装了一发子弹。
何起蒙了，以为卡壳了，把手枪捣鼓了一番，倒出弹夹才认定了这个事实。
“靠，真没子弹！”
他暴跳如雷，恶狠狠地瞪着王宇，恨不得一口把他吞掉。
王宇扶着地面，指甲里镶进了泥土，骨折带给他的疼痛足够使他昏厥。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了，耳旁阵阵蜂鸣，胃里犹如排山倒海般难受。
汗水粘住了他的衣服，黏黏糊糊的，王宇仅靠最后的意识，冲何起竖起了中指。
“在梦里，我会让你痛不欲生。”
何起额头青筋暴起，他揪住王宇的头发，把他的脸按在地上，声音带有威胁：“你信不信老资现在就把你弄死？”
“你不会的，弄死我他也会把你弄死。”王宇咧嘴笑，“也许我马上就能死，可你会被折磨一辈子。”
是的，他的确不敢杀了王宇，可这不代表他不敢把他怎样。
他的脸扭曲着，看不出他是在笑还是在生气。那张平日里清秀惹人讨的脸现在变得和恶魔无二。他扬起手，细细的胳膊在黑夜里往下滑，即将落在王宇身上。
“何起！”突然，何正志从黑暗里跑出来，他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脸有点发紫，“你想杀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舅舅，”何起回头，大喜，“你舍得回来啦？”
何正志咽口唾沫，别在腰间的手枪抵着他的骨头，冰凉。
刚刚的对话他多少听到一点，王宇是个值得托付，信任的人，他不忍心抛下他一个人跑。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身上除了随身携带的身份证和手机，其他什么都没有。他不确定没了王宇自己能不能活着从N市走出去。
“夏橙呢？”
“在我家呢，舅舅你要不要也来我家？”
王宇挣扎着看向何正志，模糊的视线里出现的这个男子让他有安全感。
真是讽刺啊，明明自己一直过着独立生活，却要人来帮，实在不甘心，好歹自己也是办掉过很多人的。
“何起，我劝你还是去自首吧。”何正志摸出那把手枪，他已经检查过了，枪里有四发子弹，上了膛。
“你的枪里，有子弹？”何起突然问。
“有。”何正志自信满满，“足够我打死你。”
“有的时候，不要总劝别人去自首，好歹也要以身作则啊。”何起笑的很诡异，他站起身，双手举过头顶，“想下你以前干的那些缺德事，你不觉得自己很龌龊吗？”
何正志的手在打哆嗦，何起的话直接震慑他的灵魂。他一边努力控制一边回：“我已经改过自新了！”
“改过自新有什么用，话都是在嘴边讲出来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光说不做呢？”何起继续说，“再说了，犯了滔天的罪改过自新就没事了的话，我这又算是什么呢，小小的尝试吗？”
何正志被彻底说服了。
自己犯下的罪孽很深，不可原谅。他却一直以为自己改过自新了就没事了，可并不是这样。犯下的错要用自己的多数时间去弥补，他该进监狱的，去那个常年不见阳光的黑暗地方，和许多和他一样的恶人在一起。
“何正志！”王宇嘶吼，试图把他拉回来，“别听他的，只要做了那个梦，往事就已经无所谓了，只有活下去才是真的，开枪！开枪打他腿或肩膀！”
何正志一下子回过神来，持着枪对准何起的左腿，闭着眼扣下扳机。
何起没反应过来左腿就挨了一枪，单膝跪下，整个人的脸色都不好了。
王宇的手枪装了消音，再加上周围环境的嘈杂，谁也没发现这个黑暗的阴影里上演的一出好戏。
何正志颤抖着把手枪放回去，跑到王宇身边蹲下，扶他起来。
王宇浑身使不出一点力气，任由何正志把他拖起来，回头看了眼抱着腿嗷嗷大叫的何起，心情别提多爽快。
“活该！”他啐一口。
何正志浑浑噩噩：“我刚刚是不是开枪了？”
“你以前没开过枪？”
“没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开过。”
“嘶，疼疼疼疼疼，你慢点。”王宇哀嚎，“你还记不记得我把车停哪了？”
“记得。”
“开车送我们去酒店。”
“我们？”
“废话，一会回来扶何起！”王宇说，“总不能让他自己躺那吧！”
“……烂好人。”
“……他好像还是你外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