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这是最可怕的。
王宇已经开始讨厌他了。
私下里他也见过顾熙,人脸色很白,皱着眉,依靠呼吸器生活,躺在白色床单上。
而最近,顾熙的病情越来越重,张庆来传信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蔫了,赶紧通知医院的人把顾熙转院,转到自己名下的那所,这样他才能安心。
瞒着王宇。
王宇叹了口气,起身。
笔记本仿佛是本经,他头疼的要死,也不去翻。
给老师打电话,不接,估计是厌了自己。
像是个被世界抛弃的人,没了讯息也没人管。
晚上出去吃了顿饭,桌上摆满了啤酒瓶,人醉醺醺的招呼伙计过来喝几口。
“小老板,你这都喝醉了,要不别喝了吧?”伙计劝着,手里攥着,脸上笑嘻嘻。
王宇喝的蒙蒙的,连自己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
夜里做梦,又是那个场景。
林以越站在那看着他,脸上毫无表情,穿的还是那宽大的裙子。
“我知道你要来。”
“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
王宇鼻子一酸,扑到她身上哭的稀里哗啦。林以越安慰他,也不出声,手抚着他头发,一下,一下。
“凭什么?”他突然问。
林以越还是不说话,王宇忽然感觉脸上热热的,抬头一看,少女的脸上滚着泪,声音呜咽。
王宇手无足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哄她。“别哭,别哭。”他只能这么说。
脸上的泪还没干,他伸手去抹林以越的泪,两人就这么依偎着,她哭的越来越凶。
身后的场景变得虚幻起来,这是一种预兆。
果然,没一会就成了陌生的地方。
林以越抬起头,说话断断续续:“我认识……这个地方。”
王宇说:“我也认识。”
是游乐场,小时候母亲常带他去,为了甩开王安生制造的空缺。面前是一座摩天轮,还在转着。
夜晚的景,霓虹灯亮着,把游乐场渲染成五颜六色。
林以越问:“摩天轮,是一直转的吗?”很幼稚的问题。
王宇说:“不会,游乐场也有关闭的时候。”
一个孩子蹦蹦跳跳的从他们面前走过,拉着母亲的手,脸上洋溢的无邪的笑容。
“妈妈,我还要再坐一次!”男孩高兴的挥舞手臂。
“那就再去一次吧,你开心就好。”母亲显得有些疲劳,但脸上还是挂着笑。
王宇又哭了,这个小孩就是他。
那天是自己的生日,母亲带自己来游乐场玩。他想让母亲高兴,拉着她去坐摩天轮,等转到最高的时候俯瞰这片土地。
母亲心事很重,他极力表现的很开心,心里却在滴血,埋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快点长大,长大了就可以保护妈妈了。
现实并非如此,自那以后母亲一直闷闷不乐,很快就病倒。长大了也没什么用,而且还幻想着能回到小时候,王宇那时候过的很压抑。
林以越想安慰他,可又突然看见一个小女孩向她跑来,身后跟着一个男人。
“你得回去了!”男人喊着,很生气。
小女孩胖乎乎的脸上挂着泪痕,她边跑边喊:“我不要,我想多玩一会,我不要回那个黑黑的房间!”
男孩和女孩撞在一起,屁股着地。
两人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震天响。
男人和女人忙把他们分开,相互道歉。
“抱歉啊,我家孩子光顾着玩了,没看见您家小孩。”
“啊,没事,我家孩子也有错。”
“真抱歉啊。”
“没事的,没事的。”
女孩可怜兮兮的望着男人,一脸不情愿,小手在背后转啊转。
也许能懂小孩的只有小孩。
男孩走上去拉住女孩的手,扬起天真的脸:“那么我们一起玩吧!”
男人女人面面相觑。
“那就再玩一会吧,就一会。”男人说。
画面渐渐模糊,离他们远去。
王宇怔在原地,林以越好像也在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幕。
“那是,我们小时候?”
我们小时候竟然见过?
大量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涌出。
王宇忍着头痛转向林以越,手搭在她肩上,问:“我们小时候,见过?”
林以越迷茫的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的眼中毫无色彩,像只没有生命的娃娃,要不是她的身体是热的,王宇真会被吓得哇哇大叫。
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偶然相互梦见,然后读取对方的记忆?
到底是因为什么?
场景再次转换。
是医院,天花板是白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女孩,浑身是伤,处于昏迷。王安生在门口渡来渡去,一直在打电话,很着急的样子。
医生在旁边问他:“先生,您凑够钱了吗?”
王安生的眼中带泪,说:“求求你了医生,先给她输上液行吗?”走廊里还有很多人,听到他的声音无一不望过来,社会有种本能是瞧不起人。
他舍弃了自己的尊严,为了一个女孩。
医生叹口气:“您知道的,不交钱我们不能……”但脸上看不出一点惋惜。
这TM就是人性!
王安生抹掉泪,鼓起勇气拿起手机拨去一串电话。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一辈子没打过那个电话,那在他心中留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罪恶。
最后钱终于交上了,女孩被推入手术台,因为耽误了半个小时,她额头上的那道疤永远也不可能消失。
王宇看着父亲落泪,心中难免有波及,他努力忍着不让眼眶的热泪涌出来,林以越握住他的手,递去许些温暖。
“别怕,我在。”
可明明她已经哭了,无声息的。
他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秦震开车出事后,被送往医院抢救,但只有林以越和他的妻子活了下来。因为她们的伤势更严重,有限治疗,等手术做完时,秦震已经死了。
死的很彻底,很安详。
王宇控制不住的呕吐起来,他突然感觉很恶心,说不上的恶心,没有任何原因。
林以越的身子在发抖,眼前渐渐回归黑暗。
“这就是……命运?”王宇不甘心。
“这就是人类,一种互相伤害的生物。”一道苍老的声音,源自两人的脑海响起。
“谁!”王宇瞬间提起戒备心,紧紧拉住林以越的手,生怕被分开。
无尽的沉默。
最后由林以越打破:“我们,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她手上的铃铛显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