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62心湖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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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一个苍老的男人站在火堆前，低声吟唱什么，周围黑暗深邃，看不见人，只能听到众多的男女声音，他们向教徒一样随着附和着，一遍又一遍。
多斯随着光亮慢慢走近，这才看清老人模糊的轮廓，他拿着一根巨大的禅杖，用沉重沙哑、又高亢婉转的声音吟诵着。
“吾辈为被流放驱逐之人！
吾身为集仇恶愤恨之躯！
吾心伏于污泥毒沼之处！
吾魂待以荣兆再耀之时！”
老人的话庄重但却包含这愤怒，黑暗中的声音重复同样的话，声音沉重且充满了怨怒，仿佛真的在仇恨什么人一样。
火焰突然窜到空中，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火焰的光芒把多斯从黑暗中剥离了出来。老人立刻察觉到了多斯的到来，愤怒的双目猛地窜到多斯眼前。
多斯发现老人身体干瘦，赤裸着上身，他下身是一张兽皮做成的祭祀用的袍裙，上面挂着风干了的各种毒草毒虫，赤着双脚。黝黑泛红的皮肤，以及从头到脚的纹身跟图斯之前的纹身相似，显然他们都是一样的身份。
老人脸上带着一副祭祀用的恐怖面具，看上去像一个拨了皮的牛头，白色的骨头刺着黑纹，红色的肌肉上插着木棍，两根犄角向外翻着。面具下面挂着五颜六色的毛发，耷拉在胸口处，肚脐周围用涂料画着几个线条，在火光的照耀下看上去像是脓泡淌出的浓汁。老人的头上带着黑色和灰色羽毛制成的头冠，它们向后披散开来，看似斗篷，有好像肮脏的扫帚。
他手中握着一把看似祭祀用的蛇形的禅杖，它雕刻的栩栩如生的诡异样子着实骇人。杖上半部分造型是蛇用身体勒住一只巨大蝎子，它的一双巨大双鳌无助的向上伸出，蛇然后钻过两个叠在一起人头骷髅，从上面骷髅的眼眶钻出，蛇的头停在骷髅头上，双眼发着红光，吐出翠绿色的芯子。中间的部分是一堆毒藤，下半截的主题则是一条巨大的蜈蚣，它缠绕着毒藤的根茎向上爬，张开的一对对的足看上去如同锯齿。
蛇、蝎、蜈蚣和毒草，象征着黑暗流民的四大圣物，骷髅象征死亡，骷髅上的毒物则向外界宣告自己部落的精神图腾。四个毒物也代表着南部大陆最大的四个流民部落。这四个毒物都必须纹刺在每一个黑暗部落成员的身上。
蛇。图斯感到胸口灼烫起来，虽然教廷圣纹覆盖着之前纹身，哪里就纹着一条从骷髅眼眶中钻出来的蛇，跟老人禅杖上的一模一样。图案刺在他的心脏上面，其它的三个圣物则纹在其它重要的地方。
老人一边吟诵一边绕着多斯转。而吟诵完毕，暗中鸦雀无声。
老人盯着多斯问道：“汝！为何不跟言？”
多斯看到面具下那双愤怒异常的眼睛，那目光令他恐惧异常。他想要说话，但是出不了声，喉咙中只有嘶嘶的风声。
那双眼睛猛然退回到火堆旁，模样仍然无法看见。“汝竟为无名之人！”暗黑里的声音立刻骚动起来，开始碎碎的不停念叨。
“无名之人，出身何所？”苍老的声音大声质问道。
多斯卑微地向后退，仍说不出话来，喉咙空洞的声音，如同濒死的猿猴发出的欧欧声。
“言！”那老者的声音如同一道愤怒炸雷，充满了恶意。黑暗中的声音瞬间消失，似乎被封死了嘴巴。
多斯全身颤抖着，哆嗦不停的双臂举在身前，两手不停地舞动，他胡乱地比划出手语，懂的、不懂的，他都在尝试着解释。就好像挣扎的溺水者，渴望着获救，绝望地伸出手试着抓住眼前的每一个机会，甚至是一根细草。
“汝敢不言！”苍老的声音发出一声怒吼，黑暗中发出一阵震惊，然后是一片斥责声。
“此刻不言，就永世勿言！”周围的空气瞬间凝结，似乎在等待
突然黑暗中一个声音高叫起来：“割下他的舌头！”
“割下他的舌头！割下他的舌头！”愤怒的声音一波高过一波，似乎在怒吼，也好像在狂欢。黑暗中一股力量酝酿起来，开始蠢蠢欲动，准备下一秒就把他的身体撕裂。
多斯站在黑暗中不停地颤抖，他想解释，他想哭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
老人用禅杖猛地一砸，发出炸裂地面的声音。
“断！”
瞬间火堆和老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雪亮阴冷的匕首漂浮在空中，一股萧杀的寒光投射了下来，泛起一抹闪亮，利刃慢慢向多斯逼近。
不！不！多斯恐惧地向后退，他不停地摇头。但是黑暗阻住了他的退路。
突然黑暗中一个女人嘶吼的大叫起来：“抓住他！”
话音一落，黑暗中无数个手臂伸了出来，死死地抓住多斯的身体。
不！不！多斯拼命地挣扎，但手臂如同毒沼的蚺蛇，死死地勒住他的身躯，四肢、脖颈，头颅，只留下他的恐惧的双眼和他的嘴。
不！不!！不！！！多斯不停地哀嚎恳求，但他的双唇如同不停吐泡的金鱼，口腔里面空荡荡的。
“是时候了。”那女人的声音突然在多斯耳畔响起。多斯感到浑身冰冷。
不！不！！不！！！
“不！！！！”多斯恐惧地嘶吼了出来。他突然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嘴巴为何此刻又能说话出声，突然他发觉舌头似乎回到了他的口腔中，它又开始活动起来。
那女人发出一声厉声嘶吼：“割下他的舌头！”
“不！！！！！”
利刃似乎正等着个字，它早已按耐不住，猛地横了过来，对着多斯大张的嘴巴，恶狠狠地插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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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斯一个激灵被彻底吓醒了。他迅速环顾，发现自己在青馨湖的渡船上。船上除了他和谢尔娜两人及马匹外，还有一位船夫。
自己究竟是怎么睡着的？而且为何会做那样的一个梦？多斯不明原因。
风拂过湖面吹起船帆，一只水鸟落在桅杆上，歇息翅膀，整理它的羽毛。渡船的船舷很低，碧绿的湖水越过洒在多斯身旁，溅在他的脸和身上。
为何不早点把我叫醒呢？脸上的冰冷让多斯稍微冷静了一些，脑袋稍微清醒些了。他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不知是被汗水浸湿的，还是湖水打湿的。
“睡的不好么？”谢尔娜走了过来，她低头打量多斯，眼神似乎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过度的小狗。
多斯摇摇头。
“肯定是噩梦了？”
“您怎么知道？”多斯脑袋发麻，他没有多想，坦白的问道。
“这个湖的古名为梦心湖，在湖上入睡很容易做恶梦，所以也叫噩梦湖。黑暗流民则称之为心湖。”
嗯，那为什么不提醒我呢？尊敬的大人！多斯心中抱怨起来。“心湖么？这我可从未听过。”他用手语说。
谢尔娜笑道：“当然，这个名字只有在成人时才会被告知，这是北部一些流民部落成人礼上的一个小试炼。你出身的部落在西南深处，距离这里偏远，跟湖关系不多。而且你还未到年龄就脱离了部落，离开南部大陆了，所不知道也属正常。”
是么？多斯长吸了口气。这时水面发出声响，多斯顺声望去，发现水面泛起的光芒晃动起来，接着两条跟湖水一样颜色的鱼样生物跃出水面，激起片片水花。
“鱼？”多斯诧异道。南部大陆多是毒物的集中地，很难看到这种体型正常的生物，而且多斯不记得教廷的书籍里并没有关于这湖中鱼的记录。
谢尔娜说：“那时摄心魔鱼，这个湖是它们栖息的巢穴，噩梦的罪魁祸首。可惜它们的肉并不可口，无法食用，也没有药用价值，唯一的坏处是它们以人们痛苦的记忆为食，而噩梦能让它们饱餐一顿。”
“危险么？”
“只是做做噩梦罢了，不是危害特别大的魔物。”
是啊，一场可以被吓死的噩梦！多斯心中狠狠地抱怨道，他希望那条品尝自己梦境的鱼好胃口，不会闹肚子。
“我们不是去主水城么？走陆路不是更快么？为什么要来这里？”他比划问道。
“去之前我必须得先取一些属于我的东西。”谢尔娜向船夫方向使了个眼色。
多斯心知肚明，他微微抬手，船夫立刻晕了过去。
“很好。”谢尔娜说完，转身站在船头上。多斯也感到好奇，这里充满了神秘，他站起身一探究竟。
船停下。湖面波光粼粼，渡船如同孩子的睡床微微摇晃。周围安静极了，鸟也飞走，只剩下船上的两人。
谢尔娜抽出一把小刀在右手无名指上刺出一滴血，将它滴落在湖水中。鲜血散开，片刻之后湖面很快平静下来，湖面似乎凝固了，湖水如同青色的果冻，在阳光下映照的如翠绿的美玉。多斯不敢动弹，生怕引起震动而将它打碎到无法恢复。
左手无名指上的鲜血滴落入水。入水后一圈白色的涟漪迅速向四周扩散开，在抵达岸边后，一圈红色的涟漪缩回到他们船前。
不出半分钟，一条大鱼探出头来，它摇晃着身体看着谢尔娜。
毫无疑问这就是摄心魔鱼。多斯仔细打量，发现这条鱼跟刚才越出水面的不同，它的身体是黑色的。这是要干什么？谢尔娜大人要从这条鱼身上取回什么东西么？多斯安静地站立在旁边，他对谢尔娜的做法早已成竹在胸，她总是能展现一些不被人知的惊人秘密。这对这几个人来说已经见怪不怪。
现在也是一样。
谢尔娜抬起手。黑鱼沉入水中然后一跃而起，落在谢尔娜脚下。谢尔娜俯下身把两个中指上的血涂在鱼的两眼周围。鱼身吸收了血液，它抖动了几下，张嘴吐出一个珠子，身体随后由黑变青。它完成任务后，激烈地拍打了几下一翻身落入湖中。湖水收起了平静，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看着那个黏糊糊的球。多斯倍感惊讶。这就是要取回的东西？
“那是什么？”多斯问道。
“我曾经决定抛弃的记忆。”谢尔娜拾起来，用布将它擦干净。
“抛弃在这里？用摄心魔鱼来保存？”他问道。
“是的。”谢尔娜轻描淡写的回答。
记忆？多斯感到不可思议。但令他感到更不可思议的是，谢尔娜大人竟然还知道湖中魔鱼有这种功能。可是她怎么知道的？多斯不敢多问，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手中的球外层晶莹剔透，但中间看上去如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白雾，模模糊糊的。那里面究竟有什么记忆呢？
谢尔娜平静一会，她盯着这个球，双目炯炯，接着她深吸口气，似乎做出了一个决定，她抬手把球吞了进去。
谢尔娜强迫自己咽下。她低下头，吞咽有些痛苦。她眨眨眼睛，平复胸口的颤抖。紧跟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正在翻涌，谢尔娜深呼吸调整自己，但是一股更加剧烈的翻搅涌了上来，似乎在迫使她将那个球吐出来。谢尔娜赶紧捂住嘴巴，用力地平擦拭胸口。她把住船舷，闭上眼睛，等待那激烈的感觉过去。
过了一会。谢尔娜站起身，奇怪地看看双手无名指上的鲜血，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转过身望向她们来时的方向，然后有看着船行驶的方向，不仅蹙眉，目光显得有些紧迫。
谢尔娜在渡船上来回踱步。随后她唤醒船夫。她顺手拿起毯子交给多斯，“不管你睡不睡，好好休息一会吧，上岸以后我会非常需要你的保护，绝不要掉以轻心，否则…”
谢尔娜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抬头看着目的地，不自觉的叹道：“真是不应该答应下来啊。”说完便钻进船舱。
多斯拉过毯子盖在身上。他知道南部大陆绝不是安逸之地，他需要养精蓄锐。不过说到入睡，他还有点恐惧，因为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
他害怕那片黑暗，害怕看到那堆火焰，那双苍老又愤怒的双眼，那把禅杖、还有那些声音，当然还有匕首…
不过最令多斯感到奇怪的是，刚才谢尔娜大人的话音中略带着一些颤抖，她似乎在恐惧什么。而究竟有什么能让这位大人恐惧呢？
湖水仍然平静，水下的魔鱼不时地越出水面展示优美的身姿，似乎也在催促多斯赶快进入梦乡。但多斯一点都不想睡，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惧怕做梦。
船夫打了个哈欠，继续摇动船桨。多斯向他瞄了眼，有点想知道他刚才做了什么噩梦。
船夫是个乐天派，所以这湖里的魔鱼对他的影像很小，这也是让他可以靠摆渡过活。船夫想了想刚才做的梦，不自然地发出傻笑。那是个光着屁股从楼梯滚下来的梦而已。
嗯，这是第几次了？船夫心理琢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