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41残忍的慢郎中
太阳升起，然后日落，接着再升起。威廉一直躺着，身体仍然无法复原，除了脖子外那也动不了。虽然威廉什么也吃不到，但还不至于渴死，梅雨季节的天总是阴沉沉的，下些雨，他还能舔到一些雨水，那冒烟的喉咙总算平息了些火焰。
但就这么下去他可能不是饿死，就是死于伤寒，或许也有可能是褥疮，威廉心思着。但无论哪一个都不算是一个坏的方式。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远方突然传来石块从上坡滑落的声音，耳朵立刻捕捉到了声音，显然有人在爬山坡。
有人来了！威廉下意识抬起头警惕起来，他绷紧神经，但是没过两秒后又放松了下来，他把头放回草垫上。
自己能干什么呢？
什么也做不了，进攻、躲避、逃跑什么都是徒劳的，现在的他跟这一堆散发霉味的木头枯草一样，这里才是他应该待得地方。
在这里慢慢的腐烂，然后被蛆虫饱食一顿，或许乌鸦或秃鹫会先来享用一番，然后再轮到它们，可那时会有腐肉留下么？或许这里没有秃鹫。只有乌鸦？威廉不喜欢乌鸦，那种鸟很讨厌，尤其是在花园里，黑漆漆的，不仅破坏花园的美感，还很触霉头，令人反感。
忽然间，威廉觉得自己过分地注意哪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了。难道自己想的有些多了？威廉有些诧异。但总之外面来的无论是敌是友都无所谓了，现在哪种情况对他来说都一样，自己已是俎上肉，任人宰割了。
糟糕的总是要去面对。求饶么？即没意思有没意义。
该来的总会来，只是早晚的问题。威廉轻轻地呼吸着这发霉的空气。
死路一条了，还是稍微享受一下这糟糕的空气吧。突然威廉发现这个本应高度紧张的时刻，自己却如此的坦然。
周围的霉味好像并不是很糟。
好慢。威廉心中抱怨道。
天色完全暗下来了，但人仍然未到。威廉估算不出时间。应该快到门前了吧，威廉发现自己有些倦了，原本以为对方会早些出现，但是对方似乎是个慢郎中。
任务已经失败了。来者一定是接到工会的指令前来处理自己的，对方会用什么方法杀死他呢？威廉思索着。干净利落的一击？这可是对失败者来说是种永远都买不起的奢侈品。
残忍的折磨会挽着死亡的胳膊一起光临这里。公会里的其他队长在接到处理失败者的指令后，大多扔给手下去做，毕竟工会里有太多成员需要找机会发泄自己的一切，这也很自然成了泄洪口。这却是一件好差事。
而对失败者来说则变成了血腥又残忍的游戏。威廉一项弄不懂那些怪人怎么会玩的如此兴奋，难道他们从来没想过，可能过不了多久，自己也会成为别人手中被玩坏的玩具么？
唉！威廉心中长叹一声。究竟因为什么令公会变的这么冷酷残忍，究竟是什么时候吸收了那么的人渣败类，公会怎么就变成了这么个模样。
怎么会这样？
威廉无法去探究。他扬了扬头露出脖子，如果对方想让自己死的痛苦些，或者折磨一下自己的话就在这里动手吧，毕竟只有脖子以上能稍微感觉到疼痛，也许自己应该尖叫几声让他们感到满足。
死亡么？这也是种解脱吧。或许他能见到伊莎贝尔，或许死后的世界没有贫富贵贱之分。威廉用头拨弄把枕着的稻草垫高，向让自己舒服一点。
来人确实是个慢郎中。威廉抱怨着，也许不应该给他留下这么好的位置。他觉得太累了，逐渐变深的黑暗让他疲惫不堪。他有些想睡了。
睡过去吧！威廉告诉自己，安安静静的睡过去，一觉过去应该再也不会醒来了。
梦里的世界是真实的吗？想到这他脸上一笑，这是自己醒来后第二次笑了，他好久没笑的这么频繁了，而且也好久没有做过梦了。他应该催眠自己，让自己有个美妙的梦境，不过现在的身体状况自己已经做不到了。
安安静静的睡过去吧。
梦境里应该很美，不像这里，或许这里才是梦境吧！威廉朦胧的想着，现实不应该这么血腥，这么残忍，这么的冰冷。也许真的会是这样，这里才是梦境，他只是在做一个很长的噩梦。
对了，这才是梦境，他一定会醒来，醒来后他会惊喜地发现自己还是个孩子，正躺在自己漂亮的蓝色小床上，然后揉着眼睛，穿着毛绒绒的鞋子，打着哈气出去尿尿，然后回来坐在餐桌边上享受早餐，接着他出了屋子去帮父亲的忙活，吃过中饭兴冲冲地跑去花园和伊莎贝尔碰头。
没错。
他们可以冲到阳光充足的野地里，
痛痛快快地玩一下午，
他们可以拉着风筝在草地上奔跑嬉戏，
他们可以做一点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他们可以懒洋洋的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让温暖的阳光包裹着他们，
看着洁白的云朵慢慢地从左边走到右边，
他们抓一些蚂蚱去湖边钓鱼，
他们可以下套子捉兔子，
他总能找到兔子的足迹，第二天总是能有所收获，
还有，还有更多。
......
是的，那才是我想要的梦境。
不对！
那不是梦境！
那才是现实的世界！
那才是真实的！
那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是的，是的！
他正蹲在他的精心打理花圃之间，修剪着那些鲜花的枝叶。
看这伊莎贝尔端庄地向他走，
他可以毫不窘迫地将花朵别在她的发梢，
在夜晚，
他们可以去那颗刻有名字的树，
那里为她种满了夜玲花。
他能自在地向她微笑。
而伊莎贝尔也在向自己微笑，
她的面容仍然纯真浪漫，天真无暇，
是的，她的微笑是如此的甜美，
她的眼神如此的迷人。
他轻轻的牵起她的手，
与她慢步在田园之中。
他的心，他的灵魂全都属于她，
属于伊莎贝尔…
是的！
是的！
那才是！
那才是我想要的！
那才是.....
“自由的..”
威廉不仅发出声音。他仿佛好久都没这么开心了，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来人已经走进房子近在咫尺。
“自由么？”
来人是个中年男子，声音很深沉沙哑，他抖掉衣服上的雨水，查看了下屋子周围。
“哼！那种不存在的东西，想都不要想。”
男人说完把被淋湿的外衣脱掉，他将箱子放好打开，从里拿出一个咬具塞进威廉嘴里。
“接下来的治疗过程中，希望你不要叫的太大声！”说完这人掏出棉花塞住耳朵。
***
夜过的很快，第二天太阳一跳出地平线，来人就将一瓶药水给威廉灌下，念了个封住身体的束缚咒后离开了。
威廉还活着。他的双眼缠着新的绷带，胸部、腹部的伤口也缝好了，来人并没有如他所想是来杀他的。对方不但给他治疗，还为他失明的左眼植入了机械眼球恢复视力。
可治疗的过程却无比残忍。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的麻醉，也没有任何的治愈咒语。包括左眼眼球摘除和机械义眼的植入，身上的伤口处理的随意而且粗糙，连最后治疗祷文的力量也很差，他只念了一半就不耐烦地开始缝合伤口了。
身上伤口只是刚刚愈合的程度。威廉还需要很长时间来休养，整个的治疗的过程与其说是应付，更不如说是发泄施救者对这次任务的不满。
威廉痛苦地躺在草堆上，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是那群残忍的家伙来到这里，咬具已经碎掉一个了，那个人不愿意在他身上浪费一个新的，他将一根粗木棍塞进他嘴里。威廉大喘着气将木头吐掉。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但最后还是痛的大叫起来。他想把身体曲卷起来，但是完全做不到，眼部像是被塞入一个满是尖刺的铁球，在眼眶里不停旋转着。威廉疯狂般地想用手指把那颗铁球扣出来，但是束缚咒把他封的死死的，手指除了紧紧扣住草垫外完全不能移动。
“不！不！”威廉怒吼着。
他还活着，为什么还活着？他疯狂地质问着自己。
难道他对工会来说还有存在的价值？那三个脑袋还不想扔掉他这枚残破的棋子么？他还有什么用？为什么不把他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啐在他残破粉碎的躯体上？那才是他这种失败者应得的。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我死？
我没做好继续活下去的准备！
“为什么？”威廉用劲全身残存的气力吼叫着。
时间过了很久，太阳再次落下，黑夜再次降临。威廉心情终于平复了下来，力量也恢复了一些，手臂终于勉强可以移动了。
威廉明白这不是怜悯。工会不会给予失败者任何的同情。让他活着只是组织还没有从他身上榨够它想要的，而且不杀他并不是代表不追究他的失败。
那个人在治疗的同时弄瞎了他没受伤的右眼。
***
那人留下了食物，威廉顺着味道移动手臂摸索身边的食物。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他抓住食物塞进嘴里，牙齿无力地摩擦着彼此，最后只好把卡在喉咙的食物囫囵吞下。
闪电划破，威廉眼前一片黑暗。阵阵雷鸣后，雨水倾盆而下。
雨水敲打着屋顶的残瓦，似乎在同情、似乎在悲伤、似乎要将所有的罪恶冲刷殆尽。
威廉甩掉手里剩下的食物，发出一声令人胆寒的怒吼，然后跪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起来。
威廉知道他已无法用泪水去哀叹自己的不幸，也无法用这残缺的面容去祭奠那熟悉的笑容，更无法去正视回忆里那纯洁无暇的双眼了。
他的噩梦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