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小溪叫泸河,当地人也叫它泸溪,沿溪向上游,就是龙虎山,这条河直接通往龙虎山正一道的后院。两个艄公一前一后,撑着小竹排,甚至开心地唱起了歌。他们唱:“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哦哦……”
姬丁说:哎呀师兄,这歌我听过。
我说我也听过,现在闭上你的臭嘴。
姬丁又说:不行了师兄,我,我想撇大条。
我说你和我说这些有个毛用,你向道长们请示啊。
姬丁于是看向道长们:那个,姬搏道长……
姬搏长老立刻暴跳起来,臭小子你找死呢,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姬丁一头雾水了:那个,姬搏不是你自己说的名字吗?
姬搏说:对啊,我自己说的,可是我的名字是谁都可以叫的吗,你说话声音那么难听,没听明白还以为说的是姬巴,你说你是不是找死?
姬丁委屈了:那我叫你什么?
姬搏说:叫我叔!
姬丁连连点头:好的大伯。
姬搏一听乐了:感情是个傻子,说吧,啥事。
姬丁说:我就问个事,我们大概要多久才到啊,我想蹲大坑,憋不住了。
姬搏说:吓的?
姬丁捏着鼻子承认了。
姬搏说:你叫我大伯也没办法,认命吧,谁让你撞在我手里。忍着吧,还有半个时辰就靠岸了。
姬丁说我忍不住了,我就在竹排边解决吧,说完就放了一个又臭又响的屁。姬搏没办法,只能摆摆手让我去给这厮解开绑住双腿的麻绳,让他能够自己蹲好。
在解麻绳的时候,我本来是想动点手脚,把捆住手的死结也解开的,但姬丁默默看了我一眼,我就老实了,听话的完成了姬搏的吩咐,一点多余的手脚都不动。
所以当姬丁蹲到竹排边上,开始一通稀里哗啦的时候,姬搏包括一竹排的其他的道士也都纷纷皱眉捂鼻,偏过头去。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稀里哗啦叮叮咚咚的声音中,突然间传来了一声响亮的扑通,让姬搏都吃了一惊,转回头说你小子是拉了头牛出来啊,这么大动静,然后姬搏就愣在了原地。
原来蹲在竹排边缘的姬丁凭空消失了,只剩下竹排背后一串暗褐色的屎带正在向远处扩散,而在屎带的正中心,一个人形的涟漪正在扩大。
姬搏脸色都变绿了,他喃喃地说:臭小子,对自己都能这么狠,这是个人物啊。然后看向我说:你朋友真够屌的。
我说是的,这小子从小心肠就硬,最要命的是还心思活泛,我们都很吃不消他……哎呀姬搏长老,随便捆一下就可以了,你不用绑这么死啊。
姬搏没理我,坚持把我的手脚绑得死死的,又让绳子在我的胸口和背后缠了一圈又一圈。
我说可以了,再缠别人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了。
姬搏没理我,继续他的绳艺表演。直到把我绑成一个实在无能为力的羞耻造型。我说姬搏长老,我好像有点内急,来,请扶我到水边去。姬搏却踹了我一脚,说:同样的招式你以为我会中两次吗!要拉拉身上,反正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月光从云层中出来了。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我问:姬搏长老,现在几点了?子时过了没?
姬搏抬头看了看月色,说:“过了吧。”
我不说话了。
水面出现了淡淡的涟漪,我不做声,静静看着涟漪在月光下影影约约,心想不对啊,这好像和姬丁一开始用眼神和我确认过的不一样。
月光藏进了夜云当中,天地一暗,然后我突然看见一小截漆黑的刀刃从竹筏竹子间的水中向上戳了出来,几乎是贴着我的鼻子,一闪就割断了绑住竹排的麻绳,下一道,整只竹排从中间被切成两段,刀刃贴着我的头顶,将这艘竹排从中间整齐地切开。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我们就落入了水中,我靠着半昏迷的小宫,在沉入水中的那一刻,虽然知道这和我们的计划不太一样,我还是用腹肌夹住了小宫,同时将双手伸向从黑暗的水中伸出来的这柄短刀。
我以为它会割断绑着我双手的麻绳。
结果我发现它绕开了我的双手,冲着我的咽喉过来。在这道水中的幽暗刀光到来之前,月光从夜云里透了出来,照进水里,我看见这道刀光经过的路径上,朵朵阴暗的血花正在缓缓绽放。
不是姬丁!我脑子一怔,冷汗倏地渗出,这个发现让我憋着的那口气都几乎溃散,绑着双手双脚还用腹肌夹着小宫的我在这一刻不仅惊慌失措,而且还真的只能束手待毙。
一只大手突然刺破水面,抓住了我的后颈,下一刻我感觉我从水里飞了起来,一同飞起来的还有虚弱地呻吟一声的小宫。
接着月光,我看见姬搏一头撞进了水中,双手向外甩出之后正在收回,而他的右腿正迎着刀刃踢出一脚弹腿,在半个身子沉入水中的情况下,这一脚弹腿在水里踹出一个直径达三尺多的真空区。
姬搏这家伙抽中了什么秘籍呢,难道是那本《风神腿七十二式》?
下一刻,一团瘦小的黑影直接从泸溪河中被踢飞了出来,冲破水面,砸向岸上的干枯的芦苇丛中。
紧跟着,并不宽阔的泸溪河水面沿着姬搏踢出的真空区的方向,仿佛布帛被撕开,径直裂开一道贯穿半个河面,纵深长达五六丈的沟渠,露出下面卵石斑斓的河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