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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丞相府内受考验

“你好大的能耐啊,什么时候成了鄂州剑社的社主了?临安城都传遍了,连皇上都知道。”

岳祖父的一句话,吓得沈天扬小心肝扑扑的:什么,连皇上都知道了?

“你可知道,三宣抚司刚刚撤销。皇上最忌惮武人。你身为堂堂太学生、林一飞的女婿,居然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军社勾结到一块儿去了。你让朝廷怎么看待我们相国府,又让皇帝怎么想?”

沈天扬斗胆稍稍抬头,偷偷瞥了一眼秦桧,发现对方的脸上依旧是井然无波,仅仅是眼神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地释放出了一丝寒光。他顿时就明白了:这样的人才是最厉害的。喜怒不形于色,恐怕就连刚才微微有些冷的目光,都算是极大的情感释放了吧。

沈天扬有些害怕。但他品味秦桧刚才所说的话,这种害怕的情绪又很快消散了,因为秦桧说了句“你让朝廷怎么看待我们相国府”。丞相用了“我们”一词,这说明丞相还是把沈天扬当做自己人的。关键时刻,还是裙带关系救了命了。所以说,这社会除了是金钱社会外,还是个人情社会,到哪儿都是认识人好办事,有时候甚至认识人比有钱还管用,而对于没钱的人来说,就靠认识人了。

沈天扬稍稍松了口气,待思量片刻,他才回答秦桧的话,而这些回答,其实也是他早先预料到这些,提前准备好的。

“回丞相大人——”

不能真叫岳祖父,因为这相国府里最厉害的不是丞相,而是丞相夫人。

“回丞相大人,此事还请小生详细说来。”

“讲。”秦桧只回了他一个字,随后拿起茶杯,慢悠悠地喝起了茶。

“其实鄂州剑社,”沈天扬回答道,“是我用计收服的。那一日,我途径江州,恰逢平江社伙同嵇少文在浔阳楼设鸿门宴,意图袭杀鄂州剑社社主谢雍容,仅有谢雍容及其弟子两人得脱。她们逃亡途中将我劫持作为人质,又翻出了我准备去往洪州投奔姨父的介绍信,知道了我的身份,更对我严加看管。我就虚以委蛇,假装答应她们的要求——”

“她们的什么要求?”这句话是秦熺问出来的。原来他一直倚着门框看书,但又一心二用,同时还注意着屋里人的谈话。

“谢雍容威逼,说如果我不以自己的身份帮助她们回到鄂州,并震慑觊觎鄂州剑社的地方官府和其他军社,她就烧掉我的介绍信,让我投亲无路。”

“然后呢?”

“然后我就假意答应她们。恰好谢雍容在浔阳楼遭遇伏击时,被淬毒武器砍伤,身中剧毒。她的弟子要带她寻医。在那一带最有名的郎中便是神医魏文赋,刚好魏神医就在洪州丰城县。她们二人便劫持者我去了丰城县。好在我此前曾经在她们拆阅介绍信的时候顺便看过一遍,知道姨父梁成栋在洪州任通判,并设法通过洪州的富商纪云展的儿子纪天晖联系到了姨父。之后,便是姨父派官兵抓捕谢雍容及其弟子,而我假意协助他们逃跑,试图取得她们的信任,甚至不惜自己烧掉了投亲所需要信件,做出她们根本没有想到的姿态。至此,谢雍容才对我推心置腹,而我就趁机将鄂州剑社社主之位获取,以待日后有机会为相国府所用。”

“为什么用?”秦熺仍旧埋头看书,嘴上却继续发问。

“为了……”沈天扬低着头,调整了下气息,将他精心研究了数月的计划说了出来:“为了以社治社之用。”

“以社治社?”

“不错,以社治社。”沈天扬又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他偷眼扫过侧后身的秦熺,觉着自己早就编造连环谎言的应当没有被怀疑,那么准备好的后面跟着的几环应当就可以省却了,这才放心大胆地说道:“所谓以社治社,就是扶植某个军社,以制衡周围的其他军社,再以周围的其他军社制衡更多。众所周知,忠义社、买马社等大社曾在不少战役中为朝廷立下过功勋,尤其是忠义社前社主梁兴,更是曾随岳家军北伐,在连结河朔的战略中起到过很大作用。如果贸然解散诸如忠义社这样的军社,恐怕会引起民间的不满,倒与朝廷原本的目的背道而驰了。”

“继续说。”

“所以说,当下不宜过早地大幅削减军社。而且恰逢刚刚罢免三大宣抚司,民间对朝廷的决策也有怨言,所以保持一定数量的军社用以维稳,实属必要。而其中关键,就是务必要让扶植的军社处于朝廷的控制当中。”沈天扬说完这些,只觉得浑身发热,汗都快下来了。他之所以这么紧张,除了前后都有一个狠角色盯着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所说的这些,并不是毫无纰漏和破绽的。就比如——

“你说保持一定数量的军社用以维稳,实属必要。那么同样的事情,厢军不是也同样能做到吗?”秦熺提出了这个问题。

“厢军毕竟仍需要地方官府调拨军饷,耗费的仍然是国帑。而军社就不一样了,军社本就是民间社团,一切用度均是社团内部支出,无需耗费朝廷钱粮。”

“那照你这么说,”秦熺总算合上了书,将视线投在了沈天扬身上,道,“朝廷不光要监视着各地的百姓,还要让厢军额外监督着这些社团?”

“非也,”沈天扬道,“我的意思是,挑选其中部分军社,将其化为半朝廷节制。而做法就是在其中安插朝廷的人,或是更直接一点……”

“你说的更直接一点,就是你自己所做的这样吧?”

“不错,”沈天扬点头道,“直接取而代之。”

秦熺像是思量了一会儿道:“你说的这个办法并非不可。可是……”他忽然紧盯着沈天扬,问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谁来监督你呢?”

沈天扬额头上渗出一层浅汗,好在他很快想出了回答:“敢问相国府平时是如何监督平江社的?”

秦熺的鼻孔发出了一声像是呼气式的声音,这表示他刚刚笑过了。他的神态总算缓和下来,转向秦桧,问:“父亲,您怎么看?”

秦桧手里的茶才喝了不到半杯,此际他又将茶杯放回了茶几上,只说了一句:“姑且试行,以观后效。”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秦熺就又问:“那么那件事情……”

秦桧只道:“跟他说吧。”

秦熺点点头,在会客厅挑了沈天扬正对面的椅子坐下,对他说:“最近消息,说大宋一十七路所有大小军社将在钱塘县齐聚,召开军社大会。这是一个好机会,你懂我和丞相的意思吗?”

“大概明白。”

“大概还不行,你一定要记得清清楚楚。”秦熺像是要交代什么:“我们已经获悉,军社大会将在五月初五端阳节那天召开,地方就在灵隐寺。你已经知道平江社是为我相国府效力的,但你或许还不知道,平江社社主吉氏家族祖上一直是皇城司的人,对隐秘的勾当向来十分熟悉,因此我们对他的监督即便是行监坐守都无法做到万无一失,而且逼迫得太紧反而有可能适得其反。加上他们去年还擅自行动,伏击谢雍容。因此,丞相最近一直在考虑换一个更容易被相国府、被朝廷节制的军社。恰好你收服了鄂州剑社,你又是林大哥的女婿,你来代替吉氏父子,最合适不过了。”

沈天扬见自己已经完全取得了相国府的信任,心中大定。,于是就很自然地问道:“那我该做些什么?”

“你刚刚自己说的,”秦熺道,“以社治社。既然是制衡。那么你到了军社大会上,就要放大问题、放大不同社团之间的矛盾。没有问题就要制造问题,没有矛盾也要制造矛盾。明白了吗?”

沈天扬咽了口唾沫,答:“明白了。”

“如果这件事情办得好,”秦熺说,“你有什么要求或是什么愿望,丞相都可以满足你。毕竟,你知道的嘛。”

“我懂。”

因为王氏在场,二人唯有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没有问题就要制造问题,没有矛盾也要制造矛盾。这个任务可真是太特别了。沈天扬心说。

“不过,”秦桧再度开口道,“你身为太学生、文林郎,是有官籍的人,和军社混在一块总有些不清不楚。”

“不妨事,”沈天扬斗胆说:“以社治社,最终的目的就是要让军社归朝廷管理,将其从民间义军社团逐步转化为皇家兵马。”后世有一个词或许不是很恰当,但也许能够套用在沈天扬所说的构想上,那就是和平演变。“所以,我以有官籍在身的身份接管军社,算是开了个头,也是对其他军社发出了一个讯号,提醒他们。当然,无论这种讯号发出之后的影响如何,鄂州剑社的所有动作一定都是以丞相的意愿来——”

“皇上的意愿。”秦桧纠正了一下沈天扬的说法。

“对,都是以皇上的意愿来执行。”

“行吧,”秦桧回头问王氏:“什么时辰了?”

“晌午了。”

“厨子们忙好了吗?”

王氏便问了一声,得到回答,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赶紧的,别发呆了。”秦桧看了林一飞一眼,脸上展露出再也藏不住的微笑。

秦桧留林一飞一块儿吃午饭,而沈天扬也沾光得以坐在当朝丞相的家庭餐桌上与当今最有权势的几个人共进午餐。

至于吃的什么菜,原本沈天扬随纪天晖去过一次大明堂,就已经觉得吃遍了天下的山珍海味,可在丞相府的饭厅坐下,他就觉得大明堂的东西,也只是给乡下穷人解馋的点心。

按照规矩,一开始是不会上头菜的,而是冷碟和小菜。

头一个冷碟,叫黄瓜条。这里的黄瓜条,可不是蔬菜拍黄瓜的黄瓜条,而是指的牛后腿股外侧,沿半腱肌股骨边缘分割而出的那块长而宽大的肉,可以生吃。而这个冷碟里放的,就是黄瓜条刺身。

沈天扬搛了一条,咬在嘴里尝出来是牛肉,不免有些讶异。那年头耕牛都属于战略物资,宰杀耕牛都要开证明,就算在大明堂里,也顶多吃一些老死的牛的下水——以及睾丸。可丞相家里,竟然把黄瓜条当小菜吃。

第二盘小菜,更叫他咋舌。第二盘叫肚仁,爆肚很多人都吃过,而这盘肚仁,取的是羊肚胃口的那一小块白肉,得七八只羊,才凑得出这一盘肚仁。而且吃要赶快,刚出锅不到半炷香就得吃完,不然爽脆劲儿就过去了,再也不可口了。

几盘冷碟和小菜还只是小意思,后面的鱼咬羊【*】、东坡肉、腊味合蒸、蟹黄豆腐也只不过稍微填一填肚子。接着还有脆鹅肠【**】、铁板甲鱼【***】、炭烤乳羊【****】。把沈天扬撑得是五饱带六饱。

然而,头菜依然没有上。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啊——呃——啊——呃”的驴叫声。

院内有四个壮汉绑好了驴,拎来一桶开水,拿起磨得发亮的尖刀,冲里头问道:“老爷,用膳吗?”

秦桧先用丝帕擦擦嘴角的油,然后十分儒雅地点了点头,吩咐一声:“先来点排骨。”

“好嘞!”外面仆人答应一声。一名厨师就立刻下刀,剥下那一块的驴皮,露出鲜肉。另一名厨子用木勺舀出沸汤浇那块肉,毛驴不停地发出“啊啊啊——呃——”的惨叫。等排骨浇熟,厨子割下来,切成小块,浇上酱油,撒上葱花,装盘上桌。

秦桧还很客气,先搛起一块放进王氏碗中,说:“夫人,你先尝。”

王氏用筷子夹起来咬了一口,秦桧不忘提醒:“小心烫。”

王氏品尝完,发表评论说:“肉有点老了。”

于是秦桧又叮嘱厨子,接下来再切的时候少浇两遍水,保持肉质的鲜嫩。

而就在其他人都忙着品尝这道“浇驴肉”的时候,沈天扬轻轻放下了筷子。

林一飞不免要用膝盖碰碰他,小声问:“你怎么不吃啊?”

而被林一飞问这么一句的时候,沈天扬注意到,秦桧也看了自己一眼。他猜测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但有句话他忍了很久,到这会儿已经不得不说了,他微微叹口气,道:“饕餮盛宴,不忍卒视。”

王氏说话可一点不客气:“看见的就不忍吃了,你没看见的不照样吃了吗?”

“夫人——”秦桧摆出家里老爷的尊严,提醒王氏给人留点面子。

但王氏是什么人?连丞相的面子都看心情给,更不用说区区一个文林郎、太学生了。她直接说道:“这菜,这葱也是生长出来的,有良心的话,就吃石头去吧!”

林一飞赶紧催促沈天扬:“吃啊!”看他的样子,恨不得掰开女婿的嘴,把驴排骨丢进去,捏着他下巴辅助他嚼。

沈天扬浑身冒汗,用颤抖的手搛起一块驴排骨,并下意识地朝外面瞥了一眼——

天哪,那毛驴正盯着他看呐!

沈天扬忽然想起了在金山寺和法海禅师座谈的那个下午,并突然生出一种感觉:一边是十八层地狱,一边也是十八层地狱。

在这种处境下,连反胃恶心也能算是稍微有些难受罢了。眼瞧着外面与他四目相对的正流着血的毛驴,他只觉业火烧身,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了。

煎熬只持续了一弹指的工夫,他却觉得已经过了数万万劫。最终还是把心一横:算了,既然反正都是地狱,那我晚些时候再去那边吧!

他将那块驴肉放进了嘴里。

【*】鱼咬羊是安徽萧县地区特色传统名菜,是将羊肉装入鱼肚子而后封口烹制而成。孔子周游列国时,宣传自己的政治主张,到处碰壁,甚至弄到断粮的处境。他的学生讨来一小块羊肉和几条小鱼,因饥饿难忍,只好应急将羊肉和小鱼同煮。出乎预料,羊肉烩鱼汤,十分鲜美。传说圣人创造“鲜”字,由‘鱼”“羊”二字配合,由鱼和羊合烹的“鱼咬羊”又称“鲜炖鲜”,也流传至今。

【**】脆鹅肠:选取肥美的活鹅,拿小刀沿着鹅的肛门划一圈,再把食指插入鹅的肛门内,然后旋转,再用力向外拔出。这样一来就可以取到最新鲜的鹅肠了。

【***】铁板甲鱼:将鲜活的甲鱼放在有调料的凉汤中用慢火煨。甲鱼是活的,当水渐渐升温后,甲鱼就会因为热而喝汤,调料自然就进入了甲鱼的体内。渐渐火越来越热,看着锅中甲鱼痛苦的翻滚,某些举箸之人无不兴奋异常。甲鱼熟时,外面的汤和甲鱼喝下的汤,使甲鱼肉味中都有汤的味道,据说鲜美无比。

【****】炭烤乳羊:将即将临盆的母羊投入炭火中烧烤,当炭火将母羊全身烤熟之后开膛破腹把乳羊取出,据说是皮酥肉嫩,味道鲜美。

作者烈风宗主其他书: 万羽英雄传 八卦庄信条 明朝锦衣卫 人间九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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