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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苦乐寺里说苦命

大靖王朝十九州,除开中庭华州一地,其余十八州由凤南、安南,陇北、胶东、关东和陵西六王六使分辖治领。

其中凤南三州十二群,以牧州汾安郡最为繁华知名。

汾安群多山且壮,更有天下第一峰“描天”俯视世间万物。

众多巍峨雄浑的山岳岭群中,严重偏矮的包子山占地方圆却是最大的,“矮大胖”三字形容包子山最为贴切。

别看那包子山不高,却也担得起“茂林鸟兽共欢颜,曲水流觞处处翠”的打油诗文宽赞。

矮胖子也有其长处不是,不能一个劲的光鄙夷。

常言道,山不在高,高也无用,不如有容,有容乃大。

大点好啊。

苦乐寺现下近百院落,搁在肚皮甚大的包子山中,倒显得有些皮大馅少,瘪着一副空皮囊,却撑不出个饱样子,小尴尬啊小尴尬。

但若山有语,这货肯定不乐意的回句“少是少了点,可咱这是不掺水的实惠馅料啊,你得尝了再说话,哪能不尝尝就轻易评价讥讽?小心我压死你啊和你说。”

包子山上,苦乐寺落。

寺院落于方圆间,佛陀便有安心处,所谓居处,自然是殿阁屋居款款杂列,大小杂列有主辅正侧之名,却未必有实。

先说苦乐寺的一正三主殿,这四殿自建成起便安稳在包子山中央,安稳在那传闻被天外陨石砸出的“伏星“圆坑地窝中。

其余偏殿院落可不愿居下埋矮,都别有凌乱架势的,挑挨着山上各小峰清泉溪边建落,实在是没有高峰可隐然啊!到也算各有其雅致,各有其佛门清妙处。

若有世俗武人口中那登阁破楼的神仙人物登云下眺,想必定会说:“嘿,真是活脱脱一个大包子啊,中间一点一陷坑,众峰茂林溪水围聚如包褶,景色怪趣,值得一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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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阿—阿-阿嚏”

两声响动蓦地从苦乐寺主殿之一“安心居”东边小屋子里大大传出,惊得原本安逸窝头于屋檐瑞兽头上休憩的三只麻雀一下子就落荒而逃,看那急忙划空而去,一个劲往远处狠掠的样子,好似有苍鹰追赶着似得,不赶快拼命飞就会被吃掉。

“莫不是!是那只要命的黄猫又来了!”

鸟儿此刻内心解答出一句痛彻心扉的回忆。

鸟儿惊凭感觉飞,这感觉做的准也做不得准,当下是不得准的。

传出响动的小屋内。

有一老一少两个光头和尚正相映成趣的望着彼此,一个带点茫然,一个带点无奈,两个灰蒲团,一个抱着腿,一个盘膝坐。

“呃……”

闭着一只眼睛,披着红黄斑斓袈裟的小光头一脸无辜乖模样,睁开的那只黑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对面素袍老僧,有些搞不清状况。

一把鼻涕一把口水星子抹着的老僧叹了口气,继而含笑回道:“无妨,怪师兄刚刚把袈裟给你盖上的时候,凑的你近了些,胡子不小心碰到你鼻子了,唉,早知道按小师叔说的把胡子给剪掉了,不然怎么会有这无妄之灾。”

“这样啊?没事没事,师兄你别内疚啦,我又不会怪你,没事的。”

小和尚老气横秋的回了句,一本正经,语含安慰。

“那就好那就好……嗯?”

老僧长长的白眉和落到胸间的胡须微不可查的抖了抖。

说是老僧,就是老和尚的意思,老和尚的光头虽说没有小和尚亮,长相也没有小光头讨喜,但这世上,只要活得久,甭管什么物事都容易让人肃然起敬或者倍感珍惜,更别说这僧名为“一心”的老和尚已当了二十年的苦乐方丈。

(大靖洪武十年,扑倒在礼部侍郎苟云商马车前,硬生生讹了三幅中堂的李老太不算。)

说来也怪,年近七十的方丈“一心”,却喊这对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小和尚为师弟,这小和尚明眼人一看,就知不过十二三岁罢了,一脸稚气未脱绒毛未褪,嘴上光光档里光光。

小小少年而已。

一老一少错过一甲子却平辈,奇了怪哉。

其实吗,这都要怪一心方丈的师祖,那位自苦乐寺建成以来,唯一被世人熟知过九楼越三境的“凡隐”陆地神仙人物。

那位曾经一掌断秋山,阻西北狼蛮万千人,四字真言震沧浪水散救一城百姓的“苦命大师”。

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苦命大师”的苦命二字,是辈分僧名,也是江湖外号,大师则是世人由心而出的谓誉,可不是那些挂羊头卖狗肉或是被人马屁吹大的。

苦乐寺的僧人,以十五为岭分为俗尚和正僧,区别在于正名一节。

俗尚随意还俗,可再正僧名入得庙门,正僧若要还俗再入,未曾听闻。

苦命大师的一生也可以十五为岭,分为上下两路,两路各蹉跎不平。

十五岁之前,大师苦的人怜,十五岁之后,苦处后人自晓,何须多说。

苦命大师是西晋余家之后,那仅仅寿祚三年的晋国被西魏所灭后,余家老少死的死、卖的卖、逃的逃、残的残。

自八岁起,苦命大师便独自一人行乞为生,从晋国故都,现今西魏北边橘子洲开始流浪,入现在大靖境内益州,从陇北过关东,一路乞讨南下。

流浪六年后,十四岁的苦命大师“定居”凤南牧州,大师从没提过那六年他是怎样熬过来的,但来到牧州汾安时,十几岁的他瘸了条腿,面黄肌瘦的像七八岁孩童一般。

比较好命的是,苦命大师在汾安郡筱城中一家饭庄里找到了生计活路,终于卖把力气能吃个饱饭了。

做店小二,苦命大师的吃喝好歹不用再愁,头上更有片石瓦遮天,不用再受那风吹雨淋。

不好命的是,由于过往饭食不够,苦命大师身子留下了病患,刚过十五岁时,苦命大师又瞎了一只眼睛。

现在说说似平常,当年悲苦却只有大师一人尝过,外人不足道哉。

十五岁冬,瞎了一只眼,瘸了一条腿的苦命大师不知何故,他也从未跟后人说为何要出家。

只知苦命大师一入山门,便被当时苦乐寺看守藏经楼的一名老僧收做门下弟子,是机缘也是不幸,因为那名老僧便是后来江湖鼎鼎大名、喜好练人丹的“世穷”疯和尚。

虽说那时江湖还不知疯和尚逆练苦乐心典的手段,但据烟雨楼八方门逍遥志书中所载,疯和尚一开始炼的人丹,都是让苦命大师先尝……

大师年少不自知,还错以为师傅心好疼爱自己。

方知时,大师年刚三十,一身修为已入八楼静气,在江湖也算小有声名。

而那位世穷疯和尚,则已过天阁登云楼近清台境,甚至还作出了西入魏国,屠了曾在大靖境内为非作歹的几十邪道高手的显赫侠义之事,凭此事,世穷疯和尚成为那一届烟雨楼天下副评第五,搏了一个“怒菩萨”的名号。

都晚矣。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纸终究藏不住火,疯和尚的人丹恶行还是被寺内一小和尚发现了。

大师知晓一切时,是世穷疯和尚被苦乐寺长老和江湖众人围攻临死前说出的。

临死前,让大师知道了,他吃过,人丹。

苦命大师埋葬了疯和尚后,欲自绝于江湖各派人前,赎罪为己,更为其师。

大师欲自尽时,幸被谢家剑圣谢平生所拦,并在大师耳边言了八字:

“赎在人前,不在身后。”

从那天起,苦命大师开启了二十载面壁生涯。

大师知天命时开始下山游方,传闻当时大师修为也已过九楼到云阁境,之后便是世人熟知的——

苦命大师收得燕山七煞和岳山黑鸠为徒,佛陀一怒,从暮兰天堑流放的几千天狼贼寇便归于极乐,再于崖山观月,一念破两境得大自在默于凡隐。

慈悲救世几十载后,大靖隆泰二年,苦命大师圆寂于扬州一小溪边,死时大师怀中有一幼熊,旁边一块巨石上刻有一段话。

“其母不在,望有心人送与苦乐寺内育至成年。”

世人发现时,幼熊正咀嚼着苦命大师的手臂枯肉,而逝去的百岁老者,面容安详犹有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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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再从头,为什么那差了六十年岁月的一老一少还是平辈?

苦悟一念从心,乐安天命游世。

轮了一轮辈分,辈分声名隐隐俱是寺内最高的苦命大师一次游方回山时,已近古稀的苦命大师带回了一个有着桃花眼的吃奶稚童,稚童后来便成为了他的关门弟子。

那一年,苦命大师门下几徒个个也收徒不少,作为大师大弟子的大弟子,一心和尚每日的修事多了一桩,带着刚刚入门的小师叔下山化奶缘吃。

春秋风吹快,这一吹,当年的小师叔已还俗又返山,在后山筑了小院,不再是和尚了。

虽说还俗还俗,可毕竟还是从小看大的小师叔,一院墙隔不开两辈人情。

所以一心方丈,现在又多了一项修事,隔三差五教导小师叔的小徒弟,教导自己的如是师弟研读经书。

因果轮回,报应暖心。

善也。

小和尚名为如是,说是小和尚其实没有小光头来的准确,因为他是那位还俗离了山门的和尚的小弟子,不沾寺内名册一位,俗尚也不算。

这小光头辈分是虚高,还认得他师傅的尊他,不认他师傅的就只知道他的俗名如是,连俗尚名都没有,不过是个小光头罢了,更别提他以后能不能、想不想正僧名成为真和尚。

“如是啊,咱们继续吧,刚刚讲到哪里来着?”一心方丈眯眼笑道。

“道可道,非常道。”一直手撑着小脑袋的如是张口便回。

“对,这道可道,名可名,都是道家圣人老庄子说的,说的是这个……”别看一心方丈年老,可除了白眉和胡须越来越白外,面色红润堪比幼童,声音低沉洪亮强于壮年男子,任谁听了都有些——

嫌音大,吵的慌。

“师兄啊?”

“怎么了?”

“你能不能声音小些啊,师弟耳朵有些疼”如是毫不客气的一脸嫌弃道。

“这个啊,好好好,那师兄就小些声”一心方丈是好说话的。

“师兄啊。”

“怎么了?”

“我实在是不明白,咱们这是和尚庙啊,为什么要说道家那些牛鼻子的话呢,我以前听我爹可说够了。还有还有,前些日子师兄你还拿儒家的《省论》让我背,害我被师娘嘲笑说,和尚读诗文想当官不成?那个,咱能不能学点自己的东西啊,我听师兄说,他小时候学的都是正儿八经的佛经啊”小和尚一本正经、言辞恳恳的用一只眼睛盯着一心方丈“质问”道。

说到最后,由一只小手撑头变两手压膝,颇有气势,活脱脱的小老虎择人而噬。

一心方丈听着如是的质问,一手抚须,慢慢微起笑意,可似是突然想到这胡子上有口水沾染,便保持抚式不再摸下。

只见一心方丈声音轰隆响亮说道:“师弟啊,你有所不知,花开从六岁起便被你师傅收下,耳濡目染都是佛言,从小学经好入僧堂不是?至于如是你吗,三年前才被师叔收做弟子,听说之前你随你父亲在学宫书馆和道家大观都游历呆过,所以师兄想着,得先拿你好下嘴的儒家道家经典循序渐进,如此打下积淀,日后学起佛经来触类旁通更好些。阿弥陀佛,师叔说这叫针对讲学,更有效些。”

“唉,那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如是小光头撅起嘴唇,赌气满满。

一心方丈看着面前赌气撒娇的小师弟,挺了挺腰杆“温柔”安慰道。“不急不急,快了快了”。

这八个字,若干年前他也对急着吃烤白薯的小师叔说过,只不过快了快了之后,白薯糊了,他还乌黑的胡子便少了几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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