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连秋得知他们又要比赛，觉着有趣，总算露出点儿笑模样。
"也就你们陪着她瞎胡闹，小时候她淘，成天跟着我和沈为音两个男孩儿出去疯跑，没少挨陆伯伯骂。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说至此处，霍连秋默然，像是自言自语："有时候想想，能有机会一直当小孩子，也挺好的。"
"中元节人多，注意安全。"
宋家后续的事宜颇为复杂，涉及生意场和财产继承的问题，宋家仅夫人一人撑着，事情棘手，霍连秋出面帮帮忙。
转眼中元节已至，大清早霍连秋又差人送来新衣服。这回不是参加什么重要场合的礼服，而是条连衣裙，寻常大户人家小姐常穿款式。
瞿天文还是那唯一的一套道士长袍，俩人站一块儿的组合相当的怪异。
"所谓中元节，那是给冤魂指路的节日，我这身道士服正合适。"瞿天文低头看着自己的装扮，说道。
中元节虽为鬼节，夜晚却热闹非凡。出了祭祖悼念逝者外，更重要的一个环节是为那些孤魂野鬼祈福，让它们早日转世。
据传说，有些死了的冤魂得不到托生，徘徊在地狱痛苦。想托生又找不到路，这一天若是能托着盏河灯，就得托生。
"夜晚出来，记得给他们放盏河灯，这样他们自然不会缠着你了。"瞿天文对中元节的来历说法了如指掌，兴致勃勃给夏衍讲了一路。
"不过这河灯嘛也有讲究，可不是随便折几张纸放根蜡烛糊弄的事儿，必须是……"
"算了，用嘴跟你说太费劲儿。这样吧，看在老熟人的份儿上我直接给你个现成。可别小看这东西，可是我亲手做的，与常人做的功效大有不同。"
不用问，夏衍早猜到他下句晚年不变的话。
"与道结缘，是不是得意思意思。"
夏衍扭过头加快脚步，直接忽略他。
"给你算便宜点儿也成！哎，你等会儿我！再走丢了！"
天京城中心大广场搭建了戏台子，请艺师扮演驱魔大神钟馗。俩人跟着凑个热闹，瞧了会儿，讲的大概是有恶鬼在人间作恶，掠夺少女修炼妖法，被钟＊收伏的故事。
陆禾秀跟他们约在场外的河边，今晚此处有大型的放河灯活动，据说非常的漂亮。
出了城门，与河边放灯处隔着个林子。黑漆漆的，再有风刮过，树叶沙沙作响，未免有些瘆人。
夏衍屏住呼吸，不自觉放慢了脚步，等瞿天文跟上来。
此时，对面传来微弱的脚步声。背对着月亮，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觉着是个矮个子的老人。
那老婆婆弓着后背，身子几乎对折，围着白色的头巾，露出几缕银色头发。
擦肩而过时，夏衍听她嘴里唱着极为古怪的调子：
"恶鬼降服，路差美人指引；恶鬼归途，驾美人当椅；恶鬼进餐，以美人为食。"
夏衍冷不丁打了个寒战，那声音像是从寒冰中涌出的，透着股股寒意。
老婆婆缓缓挪着步子，嘴里叨叨咕咕，走远了。
到了河边，周围挤满了人，明亮得犹如白昼，每人手里捧着个莲花灯，放入河中，让它们顺着河流漂至远处，据说那是通往地府的指引之路。
"这儿，这儿那。"人群中，陆禾秀朝他们摆手。
相比夏衍，今天陆禾秀的装扮可谓低调许多。素色的衬衣，下面是棕色的马裤，配着同色的皮靴。
"怎么样，帅气吧！"陆禾秀转了圈，摆出个帅气的动作，"大伙儿都说，我要是生成男儿身，肯定是个招蜂引蝶的王子命。"
长发束成马尾高高吊到脑后，的确是威风飒爽。
"别说，孤魂野鬼最喜欢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年轻小姑娘，要不然你们以为哪里来的老色鬼这个词，色鬼色鬼，变成鬼也除不了色心，这便是男人嘛哈哈哈。"
"呸，胡说，只有你而已。你看看连秋、为音，都是正人君子，哪像你。"
"一个是你未婚夫，一个是你未婚夫的铁哥们，你当然是向着他们说话。"瞿天文悠然道。
未婚夫？
原来陆禾秀跟沈家的沈为音有婚约，即将举办订婚宴，计划年底办婚礼。霍连秋曾经提过嘴，夏衍没留意。
陆禾秀瞬间羞红脸，结结巴巴辩解道："谁，谁说的，我才没打算嫁给那个成天打打杀杀的粗鲁男人。"
沈为音虽舞枪弄棒，身上却没有那股子戾气。如果不露腰间的枪，真以为他跟霍连秋一样，是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
陆禾秀揽过夏衍的胳膊，贴得很近，体温明显比夏衍高处一大截。
"谁规定非要跟男人结婚，女人跟女人就不能过一辈子吗？女人都是香香软软的，比你们大男人可爱多了。"
夏衍瞬间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不了吧，不了吧。"
陆禾秀似乎早已将找人的事儿抛诸脑后，拽着他们挤入人群，占着块儿地儿。
她笑盈盈分给他们二人一人一个莲花灯，用火机点燃蜡烛："家里的姆妈做的，豪华版，漂亮吧。早听说这中元节热闹，果然名不虚传，比家里什么吃花馍，拜祖先什么的好玩多了。"
的确精致，三层的莲花瓣相叠，中间特地配了红色的蜡烛。汇入众多的莲花灯之中，沿着河流一路飘远。据说那头是连接地府的入口，莲花灯引领那些迷路的孤魂野鬼重新投胎。
突然，上游传来阵阵骚动，女人小孩儿的尖叫声接连而至，人潮迅速退离河岸边。
满河莲花灯的烛火映衬着，脸上的神情扭曲且恐惧。他们直直望着被莲花灯照亮的，河中女人的尸体。
那是个白衣服披散长发的女人，顺着河流缓慢移动。
洁白的裙摆犹如莲花花瓣，包裹着她的身体，勾勒出年轻女性特有的漂亮线条。
如果不是口中衔着根正在燃烧的蜡烛，也许会以为她是河中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