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半夜，祁家息了灯，夏衍他们硬是命人把祁老爷从睡梦中叫了起来。
人都有起床气，尤其是上了年岁的人，若打扰到他的来之不易的黄金睡眠，恨不得叫管家把人拖出去沉井。
祁老爷现在便是这样的状态，花白的头发张牙舞爪，丝绸睡衣半遮半掩，浑身散发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焰，冷眼从夏衍等人身上扫过。
到了霍连秋这儿顿了顿，表情稍作收敛。
"霍老刚刚离开不久，可是落了什么东西？我们派人送回便是，何必劳烦你多跑一趟。"
变脸的速度堪比翻书，典型的看人下菜碟。
瞿天文抢先接过话茬，没好奇地回："为了个东西确实不值得霍少爷跑腿，既然来了，自然是事关重要。往小了说，关乎祁家的安全和颜面。往大了说，是給全天京城的人个交代。不止霍连秋，不然你以为我瞿道长半夜睡不着，闲的没事跑这儿遛弯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夏衍扶额，在祁老爷忍无可忍把他们赶出去之前，用正常人能听懂的话翻译了遍："近期天京城内接连发生爆炸案，人心惶惶。恐怕他们与祁家有些牵连。"
"哼，那群小贼？与我们祁家有牵连？"祁老爷像是听了个笑话，冷笑声，懒洋洋地伸个懒腰，不耐烦地说，"祁家不参与江湖事儿多年，这枪支弹药，军火买卖多交与沈家打理；天京城的规划、治安则是由霍家接手；我们祁家已无实权在手。现在出了事情，反找到我的头上，似乎说不过去吧。"
说着，目光不停往霍连秋身上瞥，语气中透着怨念。
霍连秋咳嗽声，心里清楚这些年来祁老爷的不满，并不想插手老一辈的恩怨。
夏衍翻出之前做实验用的弹弓、石头等物。再次演示对方利用弹壳同时击发的伎俩。
"嗯，你是想说对方人数并不多，那有如何？"祁老爷实在看不出这与他有何相干。
"开始我推测他有意引出守夜人，为他当个证人，但事实并非如此简单。"
"第一次袭击防御工事，他们用石头子和子弹将守夜人从值班室吸引出来，然后引爆炸弹；在此之前，细高条仔睡梦中曾听到古怪的声音，将他吵醒。换过衣服后，窗户被人砸谁，直接丢进来炸药；第二次炸弹混入警察局的休息室，从他们接过饭盒，发现燃烧的火线到爆炸，接近半分钟的时间，足以推算火线的长度远超寻常的炸弹；第三次提前预告，在高台布置炸药。等我们去疏散时已然来不及。在此危机时刻，对方突然现身，抢在瞿天文之前，将炸弹扔出窗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还因此受伤。"
"难不成，故意让人发现？让他们跑？"细高条恍然大悟。
"没错，他率先提示，留給人们足够的时间逃跑。连续的三起爆炸案没有造成任何人伤亡。花费心思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他不想伤人。"
招招杀机，目前为止却无一人伤亡。
"我原以为是某个富家少爷的恶作剧，闲得无聊想要引起别人的关注，玩得太过火。直到霍连秋发现了对方标记中暗藏的玄机，那人的目的比我们想象得更深。"
"正如他们在公开信中说得那样，吸引全天京城人的瞩目，更准确地说，是祁家、祁老爷的注意。"
祁老爷略不自然，扭过头避开她的视线。
"哼，缺乏关注的跳梁小丑而已，与我何干？！故意找有钱人家碰瓷儿吧。我祁老头子行得正做得端，不惧怕任何人的挑衅。我虽老了，但脑子不傻。占便宜，没那么简单。"
夏衍摆摆手示意他莫要把话说得太早。
"我们也觉得奇怪，他们想要得到他人的关注，为钱？为名？如此大动干戈，即便成了名人，恐怕他们前脚露面，恐怕下一秒就要被扔进警察局吃牢饭吧。与祁家能扯上什么关系，要用到祁家的标志。"
"让大伙儿把目光集中到祁家和祁老爷的身上。"
"没错，霍家、沈家的目标，偏偏选择"与世无争"的祁家，我也想不通这点儿，这不才找你来解释解释嘛。"
方才意识到昨天与霍老爷议事时，不小心将标志露給了他。
"霍连秋，你竟然偷看……"
"抱歉叔叔，我也是无意中瞥见的，并非本意。只不过略有印象而已。"
好一句略有印象，夏衍偷笑，霍连秋这家伙正经说瞎话的时候，挑不出毛病。
把祁老爷逼到角落，不得不直面问题。
"无可奉告。你们倒是提醒了我，祁家树大招风，不知从哪来的野猫野狗，企图碰瓷玷污我们的名声。我会派人追查。等抓到人，无需你们多说，我也会要他給出个满意的理由。至于现在，时间不早，我想各位亦没必要死守祁家吧。"
改走耍无赖一问三不知的路线，一点儿口风不肯透露。
看似色迷迷的老色鬼本质仍是只狡猾的狐狸。
"借你用会儿，配合下。"未等细高条有所反映，夏衍将他推至祁老爷跟前，堵住了去路。
"夏姑娘，你这是何意！"祁老爷哪里被人如此对待过，当场动了怒气。
"细高条与祁家大少爷私交甚好，那可否要我们见见祁大少爷，问他为何对细高条另眼相看，几次出手救助？"
"皆在睡觉，没空招待你们。"
说罢，直接使劲儿扯开细高条的衣领。
像个被人轻薄了的大姑娘似的，嗷的声。
为时已晚，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锁骨处的疤痕格外显眼。
夏衍举起霍连秋临摹的祁家的标志，质问道："祁老爷仔细瞧瞧，应该眼熟吧。"
类似铁板类的烫伤，所剩无几。
但详细对照，疤痕的边角仍能辨认出有几分的相似。
"如果祁老爷真不知有何关系，为何他的身上会有你家曾经使用的标志？这个标志又是何意？祁大少爷的暗中帮助，是否与之有关。这些问题关乎细高条的身世，他想知道详情，祁老爷总不好拒绝吧。"
"对啊，祁老爷，这事儿您必须解释清楚了。细皮嫩肉的帅小伙儿身上突然留了道疤痕，祁老爷若再隐瞒，恐怕有些不近人情吧？"
祁老爷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瞿天文捅了捅夏衍，使了个眼色：乘胜追击，往死里问。
"先前的三起爆炸不过是为了赚取眼球，吸引外人的注意，他们真正的目标是祁老爷您。如果您不与我们说实情，这干系到您的生命安全和祁家的名誉。对方奔着鱼死网破去的，闹得全天京城人尽皆知，到时候再想挽回，恐怕来不及了。"
"我祁家家大业大，屹立几十年不到，还轮不到你们这群小孩子操心。"祁老爷没耐心再与他们扯嘴皮子上的功夫，唤来管家。"来人，送客！"
跑入客厅的却是个女仆。
没有动夏衍他们的意思，直奔祁老爷跟前。
"老爷！老爷！大少爷，还有小少爷，他，他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