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儿，跟说好的不一样啊？"瞿天文使劲儿掐了把自己的胳膊，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是说钓季局长吗？怎么来的是季夫人？难不成那个男人丧心病狂，知道自己跑不了，推了女人出来挡抢？"
夏衍直视着高台上的季夫人，说："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五年前的贪污案，叶局长的闹剧，还有季局长遇袭，所有的种种都是她一手设计的。叶局长和季局长不过是她棋盘上的两枚棋子而已。"
眼前的这个人，这个漂亮的女人，所做之事让人始料未及。
“娘？”叶炎英难以置信，“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她在这儿？”
霍连秋用身子挡住了她，却是对季夫人说：“夫人，莫要再跑了。事到如今手段使得差不多了，总要有个了结。”
季夫人勾起抹笑容，先前楚楚可怜的温柔气质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张扬和玩味。
她居高临下看着他们，抬起脚，缓缓走下台阶。
高跟鞋发出哒哒的响声，每一次敲在人的心头，控制不住抬起去看她。
得意，或者是嘲弄。
“还不错，你们比我预料得更聪明些。这么多年，你们是唯一把我逼到这个地步的人。难得棋逢对手，一生都碰不到的幸事，我自然不会跑，我还有很多问题需要与你们探讨。”
“拜托，刚刚只不过是跟你客气一下，留个面子而已，你看看清楚好吗？你现在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这计划也已经被拆穿了，干的所有坏事我们都识破了，你跑不掉的。如果老实交代，束手就擒，大家都省些力气。我这人怜香惜玉，倒是可以考虑对你好些。”
瞿天文角色转换的倒是快，刚刚还是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的。这会儿便反客为主，加入夏衍的阵营，开始嚣张威胁对方。
季夫人笑得开怀，深蓝色丝绸旗袍上的那朵牡丹多了分妖艳和张扬。唯有身上的那份从容和优雅，未曾改变。
端庄的牡丹花成了朵诱人的罂粟，美艳不减。
叶炎英似乎无法理解他们之间的对话，这些话她听进去了，却无法转换成能够接受的意思。
“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不是说季局长在这儿吗？告诉我们全部真相吗？我们来了，他人呢？”
“死了。”
季夫人微启朱红色的双唇，懒洋洋的吐出两个字，犹如阴谋得逞的小孩子般，“你们来晚一步，他已经成了具尸体，再也开不了口。"
"他心知肚明，自己逃脱不了干系，终将受到惩罚，选择自行灭亡。对他而言这也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紧赶慢赶，他们仍是晚来一步。
"还是说，你也打算替他抱不平，讲他是个如何正值、善良的好局长？我的傻女儿，同样的错误，你不会犯两次的，对不对。"
叶炎英似乎终于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不是那个她熟悉的，朝夕相处的母亲。
“那，我爹爹那？他们都告诉我了，办公室里死的不是他，他没死。那现在他人在哪？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老叶，呵，他是个可爱的人。他是我遇到的难得肯说出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的人，我怎么舍得轻易让他死。”
季夫人继续徐徐走下台阶，柔声细语，却是如旁观者般冰冷的语气。
“没错，当年死的不是他，尸体是我派人放到那儿冒充的，不过是个流浪汉而已。你爹爹运气不错，当时跟我提出了诈死的想法，我稍微留意便发现个绝好的替身。他在位时人缘不错，有心甘情愿替他隐瞒的老友。天时地利人和，我只不过帮他凑成了这件事。老天不让他死，他自然可以存活下来。”
"这个男人啊，碰到了几个真心待他的好友，要不然几条命也不够他挥霍的。"
“他人到底在哪？”叶炎英紧要牙关，逼问道。
季夫人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心急，“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吗？我今天就可以告诉你答案。我与他生活十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你的好朋友已经查出大部分的真相，你爹爹为了钱和权，背后做了难以启齿的勾当。”
季夫人轻笑声，似乎享受其中，“你的爹爹呀，他一直想在你心目中留存个好父亲的形象。可惜世间容不得虚假，或者说他实在太单纯，真以为自己是影帝，瞒天过海，真相如今得以揭晓，只不过晚了五年而已。算了算他还赚了，不是吗？”
“所以，所以……”叶炎英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不知所措。
“放心，他只是去了他应该去的地方，没有一丝的痛苦和遗憾。对他而言，白白偷得五年的自由，看见你对他真心实意的信任。自己培养出的女儿长得如此优秀，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叶炎英实在不懂，她为何一个又一个坑害自己的丈夫，自己最亲近的人。
“我坑害？”
像是听到了什么绝世的笑话，季夫人顾不得形象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直不起腰。
“我是在救他们，竭尽全力想让他们更体面。没有我，恐怕他们死得更难看，被众人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吧。是我救了他们，給他们终了。从头至尾我从未要求他们做什么。相反，我一直竭尽所能帮助他们，全天下再难找出像我这样尽职尽责的妻子。”
“我只是帮他们完成自己的夙愿，老叶想要保住整个天京城，建立自己的理想国。呵，多不切合实际的愿望；而季局长想要荣华富贵，呼风唤雨，以及家人相伴，自私且贪婪。不过既然是我的丈夫，我自然会竭尽全力地帮助他们。这些我都给他们了，我帮他稳固了位置，有资本与那些官员相斗；他想要超越叶局长，摆脱自己头顶的阴影，和得到我。”
"可惜，只差一点儿，他们的所谓愿望付之一炬，瞬间崩塌。怪不得我，怪不得任何人，他们的本领和命数如此。从他们出生的那一刻已经注定，无法逆转的。"
“至于炎英你，你崇拜自己的父亲，不相信他犯了错误，我就让他把卷宗偷出来，销毁证据，还你一个完美的父亲形象，多么完美的计划。"
说到此处，季夫人的眉间泛起戾气，"但你们为何总是不满足，分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却总是奢望太多，希望人人听你们的话，事事顺你们的意，永无止尽。”
“逼迫他们走向这条路的不是我，是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要求，他们心中的贪念。”
“如今出了事情，付出了他们应有的代价，反倒成了受害者，可怜虫，一切的错误归到我的身上。”
"一桩桩，一件件，我所做的从没有哪一件是为了我自己的利益，都是他们的意愿。”
季夫人沉浸在自己的演讲中，台下的夏衍仿佛是观众，聆听她的哲学大论。
“炎英，我是你的亲生母亲。你要明白，我所做的一切没有错。，是他们太贪婪，奢望完美的结局。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想要获得超逾凡人的荣华富贵，总要付出超于常人的代价。你还年轻，在这条路上还没有走得太远。他们的下场算是给你上的一堂生动的人生课，难道不是件好事儿吗？”
“放屁，这些都是什么歪理邪说？分明是你利用了他们，引诱他们走上了邪路。” 瞿天文实在听不下去，打断了她。
“如果心中没有邪念。我又如何引诱？归根到底，不过是他们六根不净，经不起美好的诱惑。”
季夫人转过头，温柔的大眼睛盯着他的脸，声音充满蛊惑。
“小道长，难道你的心中就没有哪个瞬间想要将东西占为己有，不许他人染指？让那个人的眼睛里，脑子里，装得只有你。如果我给你这个机会，你会拒绝吗？”
"比如，不用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生活；取之不尽的金银财宝，无须在乎钱财，去实现你的愿望，追寻你的真相。卸下面具，无所顾及的说出真话。这样的生活，难道你会不动心？"
“那也用不着你来操心。我想要什么自有办法自己去拿，谁会需要你一个女人插手。”
季夫人玩味的打量着他，“有趣。有趣。相比他们你倒是聪明了许多，只可惜欲望在，你的生活就不会改变。”
她又转向霍连秋，轻启朱唇，“你一出生就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无所不能，但唯有一样东西你不会得到满足。围绕在你身边的人有几个是真心实意，如果你失去了现在的生活和地位，他们仍会继续追随你吗？你不想知道他们心中到底是如何看待你的吗？”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在不会发生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做无谓的设想。”霍连秋果断否定。
“不去期望，就不会痛苦；没有希望，自然不会失望；自我阉割掉所有的情感。不愧是霍连秋，非凡夫俗子所能企及。”
她终于瞄上了夏衍，说：“这里面我最看不透的就是你，你没有来处，亦没有归处。明明在眼前，却如同不存在。”
夏衍冷笑声，她清楚，对方抓不到她的弱点。
季夫人摇摇头，在叶炎英的跟前站定。
“把之前的种种全部忘掉，没有叶局长，也没有季局长。除了他们，你还有我呀。你想要一个完美的父亲，我可以帮你找来，之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场梦而已。来，宝贝儿，来到妈妈身边，只要你乖乖的听我的话。来吧，你会忘记所有，再没有悲伤和困境。”
“简直是疯子！”瞿天文恶狠狠的咒骂道，“叶炎英，千万别听她胡说八道，他嘴里没一句实话，别再被骗了！”
“实话如何？假话又如何。不如拿些漂亮话哄人开心，你们一直做的不就是这样的事吗？”
“一个靠花言巧语忽悠人为生的道士，敢敢说自己句句属实，没有因为一己私欲欺骗他人吗？”
“你，看似是实力，什么替死去的人申冤。人已经死了，你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这个结局。他的家人也并不会因为凶手受到惩罚而心安理得的生活下去。不过是自欺欺人用个漂亮的理由，让自己心里舒服些而已。”
“至于你，霍连秋，霍家的大少爷，你的那些慷慨陈词，所谓的远大抱负。有多少是出自真心？又有多少是因为你身处在这个位置上不得不给出的承诺。最后能够兑现多少？制造个天下太平的假象，天京城的人如温水中的青蛙，轻信你许诺的生活。”
“够了，不用再说了。”叶炎英堵住耳朵。
“英英，难道你还没看懂吗？这个世界充满了欺骗，谎言，我们也正是依靠这些活到现在，组成这五彩斑斓但虚伪的世界。”
“所谓的真实，所谓的实话，赤裸且残酷，又有几人能够面对？不如躲在虚假的繁荣之中，至少活得开心安度一生。”
“你们通通闭嘴，我不想听你们讲什么大道理，也没兴趣知道你们什么都宏图！”叶炎英捏紧拳头，“我只问你一句，我爹爹，还有季局长，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从始至终，我未杀过一人。”季夫人突然拽紧了手里的铁链。
耳边传来隆隆响声，脚下的地板颤动，如同地震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