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将铁桶，麻质纤维搜集到一处，领着他们去到楼下的排水通道。
撬开上面的铁盖子，阵阵的恶臭气扑面而来。多年未清理的污垢足有一寸厚，紧实贴着四壁，污秽的废水缓慢流淌。
前些日子落叶多，积压了许多，将通道堵住大半儿。
"你真要下手啊？"瞿天文见她撸起衣袖，毫不犹豫蹲下身子要往下水通道里伸，赶忙开口阻拦，"姑娘家家的，讲究点儿成吗？再把人熏着。"
"你躲开你躲开。"他二话不说把人撵走，自己蹲在下水道边儿。
臭气直往鼻子里钻，刚见她蹲这儿的时候面部毫无波澜，瞿天文着实佩服，忍耐力强悍。
"想找啥，大致说出个模样，我心里也好有个数。"
沿着下水管道一路摸索，白皙的手臂沾染了一圈的淤泥，像是从池塘底拔出的莲藕。
瞿天文一度怀疑夏衍是在耍他，除了污垢，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哇。
正说着，摸到样手感奇异的物件儿。
"找到了！"
夏衍接过那东西，迎着阳光仔细端详。
"暴露行凶者身份的好东西，哼，果然在这儿。"夏衍扭头对霍连秋说，"控制住季夫人，千万不能让她跑了。"
病房门前，季夫人裹着毛毯，脸上带着怒气，正与守卫的人争执。
"我要去方便，凭什么拦我。不让出门也就算了，去厕所也不成吗？"
两个守卫万般无奈，只得反反复复劝解："夫人，真不是我们有意为难。霍少爷特地嘱咐，绝不能让您离开我们的视线，一秒钟也不行。要么您再忍忍，一会儿护士来了，让她陪您去。"
"算了，不用了。"
季夫人紧了紧毛毯，眉头皱得越发紧，"我胃不舒服，不想吃饭，叫他们中午不用来送了，你们自己看着处理吧。"
温和优雅的季夫人难为起人来也是把好手。
守卫似乎想再说话，动了动嘴唇，抬头看见霍连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赶忙行礼："霍少爷！"
"季夫人，伤口尚未痊愈，打算去哪啊？"瞿天文用轻佻的语气说。
季夫人有些慌乱，手里的毛毯攥得更紧。顿了会儿，方才翘起嘴角，摆出个平日中常见的完美笑容，"我，我躺了几天，浑身不自在，想出去透透气。"
"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望季夫人莫要责怪。"
"是啊季夫人，这些日子事务烦躁，劳心伤神，您又受了伤，医生也建议您静养为好。不过，人总待在屋里，难免心情烦躁。"夏衍笑道，"不如我们陪您去院子里透透气，散散步，如何？"
"不，不麻烦了吧……"季夫人想再推脱，夏衍主动揽过她的胳膊，说是建议邀请，手上的劲一点儿没放松。
瞿天文心领神会，站到她的右侧，"对嘛，正好我们近日发现些新情况，要与您说说。院子里环境好，走吧。"
左右夹击，季夫人半推半就，极不情愿地被拽到楼下。
夏衍带着她直奔季局长病房的窗户下方。
"这地方季夫人可有印象。"
季夫人身体一抖，显然对此地的印象不佳，不由自主地往后躲。
"你们带我来这儿做什么？我头疼，我想回去了。"
好不容易拽来的，想走可没这么容易。
夏衍使了个眼色，让瞿天文控制住人，自己上前几步，掀开事先铺设的青草团子，露出下面的东西。
那是团粗麻绳，沾染了许多的淤泥，散发着阵阵熏人的臭气。其中一头绑着块儿石头，似乎刚从水里捞出，湿淋淋的。
"季夫人，认得它吧。"
"看位置，应该是从季局长的病房丢下来的无疑。"瞿天文在旁补充句。
唯有霍连秋仍对对她保持和声细语，说："您有什么需要解释的？请尽管说。"
"我，我……"季夫人变了脸色，愣愣望着夏衍，"我听不懂你们说些什么，这么脏的东西，熏得我头更疼了。"说着，便想挣脱瞿天文的牵制。
瞿天文早防着她这手，紧紧攥着她的胳膊。
"喂，我们看在你是叶炎英母亲的份儿上，留足脸面，没有当众揭穿，特地挑了没人的时候，带着你来。就是想着让你自己主动招供，大家都省些时间，面子上也好看。死不承认，可就不识抬举了吧。证据已经摆在眼前，总不能继续装傻充愣，拿我们当傻子。"
把季夫人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抖着身子拼命向后退。
"不，你们从哪弄来的东西，我，我没见……"
"季夫人，你不必再继续演戏，我们已经知道你是如何遇袭，季局长又是如何从病房里失踪的。"
“我说过了，有人冲了进来，砸晕了我……”
"够了！"夏衍喝止了她的话。
"真当我们是傻子，会相信你们编造的故事？"
当年“饮弹自尽”的的确不是叶局长本人，但开枪攻击季局长的亦不是他。那件事后，叶局长逃离天京城，再没露过面，行踪不明。
如果没有叶炎英的追查，暴露当年那对夫妻的真实身份，顺藤摸瓜又牵涉到了季局长，这个名字本该永远封存，不再提及。
背后的阴谋败露，追查当年的真相，他们的计谋才被牵扯出来。
叶局长有了出场的必要，他的出现成功将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行踪上。此时季局长失踪，他亦成为头号嫌疑人。
季局长被双方盯上了，一边要他说出真相，一边想要封他的口。季局长进退两难，走错一步便是满盘皆输。
怎么办？
那就将所有的责任推倒这个脱逃了的人身上，为自己开脱吧。
从叶局长和余氏夫妇那得来的灵感，制造出个不会露面的虚假人物，将所有的罪责推到“他”头上，化解自己的嫌疑。
此前在办公室遭遇枪击，亦是季局长策划好的一处戏。
季局长雇佣了枪手，提前埋伏在正在装修的对面楼内。那人的枪法极准，穿过双层的窗户恰好打中他的肩部，擦过他的脖颈。足够血腥震撼，但不会伤及他的性命，见到的人皆感慨句幸运。
甚至事先考虑到，刻意避开了他的右侧肩膀，方便他之后的行动。
比如从自己的病房对面的厕所偷偷溜走。
是的，他跑了。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再度集中在凭空出现的叶局长身上，追查他下落的时候，季局长在人们的眼皮子下面逃之夭夭，顺便把罪名通通推到失踪的“叶局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