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凉风刮过，花园的树叶子们沙沙作响。今夜有乌云，月亮被遮了大半儿，忽明忽暗。
霍宅内所有人都睡了，仅剩下走廊里昏暗的小黄灯。
住少爷们的这层不大太平，一群人大半夜不睡觉，进进出出，轮流往厕所跑。
晚饭多是汤汤水水的，每人至少喝了三大碗的汤，这会儿上了劲儿，被尿憋醒好几回，一趟趟往厕所跑。
祁家的小少爷已经跑了第三趟，睡意全无，腿都快软了。
"霍家都是什么伙食啊，天天就吃这玩意，肚子里的油水都刮空了，忒惨了。不行，明儿得约点儿人，好好改善改善。"
花园里漆黑一片，月光映照下来。霍连秋欣赏自然之美，想来反对过渡修剪，不大规整，竟瞅出点儿荒凉野山的效果。
"这霍连秋真抠，花园不打理，也不说弄个彩灯之类的，大半夜的连个鬼影都没有，多慎得慌。"
祁少爷满腹的抱怨，拖着步子往卧室的方向挪。
此时，花园里传来"咚"的声，漆黑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尖锐刺耳。
祁少爷顿住脚步，侧耳倾听。
"咚。"又是一声，有节奏的传来，乍一听，很像某种奇异的旋律。
他偏过头，顺着窗帘的缝隙向外张望。
原本漆黑的花园深处浮现点点光亮，闪动着冷蓝色的火光，越聚越多，下面像是长了腿儿般，聚拢到一块儿，又散开，来回游荡。
它们奔着窗户的方向，"之"字形，像是逛自己的后花园般惬意悠闲。
好，好像火光啊。
着火了？
却又有所不同，周围的草木完好无损。
祁少爷人生二十多年没见过类似场景，满心好奇，贴着窗户向往张望。
这玩意他似乎见过。
祁少爷意识到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瞪大了双眼，紧接着嗷的一声惊呼，鞋子摔在了半途，没命的往回跑。
“鬼火，这他妈是鬼火。”
他这一嗓子，把其他房间里的人统统吵醒，裹了睡衣、毯子出来围观。
"鬼火？在哪那？"
"可不是看差了吧，这儿又不是荒郊野岭野坟包的，哪来的鬼火。"
"是啊，睡迷糊，做梦那吧。"大多数人还是不相信的。
祁少爷叫骂道："迷糊个屁，睁开狗眼自己看！"
那群人见到这副场景，诡异颜色的火光，似乎与老一辈嘴里描述的有几分相似。
不自觉凑到一块儿，互相抱团。
"这东西据人说怀有巨大的怨念，孤魂野鬼半夜游荡的，怎，怎么跑这儿来了？"
“难，难不成，院子里有尸体？！”
"还，还不止一具？！"
"嗷～"越往下联想越是恐怖，几个人瞬间鸟散，如无头的苍蝇般到处乱撞。
"吵什么吵。"夏衍睡到中途，被他们的叫喊声吵醒，披了衣服，出门查看。
“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嘛呢？”
那群人脸色惨白，见了大活人，紧着往她身后多，"你，你快看外面，这霍家的花园不干净，有鬼啊！"
对门儿的瞿天文也跟了出来，揉了揉蓬乱的鸡窝脑袋，不耐烦地说。“鬼哭狼嚎的，是撞见鬼了怎么着？”
那群人个个猛点头，“鬼，对，就是撞见鬼了。”
祁少爷见到他跟见到亲人似的，一改往常的趾高气昂。"你不是道士，专门捉鬼的嘛。赶紧像个办法，給它们弄走，费用好说，都好说。"
瞿天文揉了揉眼睛。定眼看看。瞬间乐了。
“嗨，我当是什么呢？不就是点儿鬼火嘛，你们这些留过洋的，也怕这个？放心，它们只在花园转悠，很少进屋的。”
"还能进屋？！
调子都变了，语气变成了恳求，"道长，赶紧給想个主意，把这玩意弄走。"
“没关系没关系。不用害怕。不就是几个鬼火嘛，看你们吓得这副模样，憋得时间久了。总要出来溜溜嘛。”
“可不嘛。天京城好歹也是打过仗的，子弹火炮可不长眼睛。成批成批的砸下来。哪块地没死过人？家中剩有亲人的。逢年过节烧个纸钱，阴间好吃好喝等着投胎，赶上倒霉的。家人全死光了的。没人给烧纸钱。穷得很。阎王老爷都不收，怎么办？总得有个地儿呆吧。霍宅山好水好。花草树木。好歹是个容身之所。霍少爷为人，又善良。我自告奋勇说帮他驱走，人愣不答应，甭管是人是鬼。没个住处。生活总是艰辛的嘛。收留在此处。无非就是起夜的时候不大方便，冷不丁撞上个孤魂野鬼。吓得满身冷汗。不过放心。开始来的时候，我们也不习惯。多撞几回，适应适应也就好了。”
脸憋成了紫茄子色，有苦难言。
"少扯淡了，这叫什么鬼办法。告诉你，出了事情，我爹爹不会放过你们和霍家的！"
瞿天文拍着胸脯保证，"各位少爷，心放到肚子里。孤魂野鬼也是讲道理的，正所谓不错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都是找那身上有血腥气，阳气重的，咱们遵纪守法好公民，有什么好怕的。"
被他这么一说，他们更怕了。
"得得得，服了你们了。喏，领了道符，放枕头下面压着。平时这玩意可是值不少钱的，看在你们与霍连秋，給你们打个……"
被夏衍狠狠掐了把后腰，哎呦了声，赶忙改口，"免费送你们了，够意思吧。"
一一分到手中，“行了行了。都赶紧回去睡吧，一会儿天都该亮了。”瞿天文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
终于肯把手松开。
看样子，几个人吓破了胆子，丝毫没有怀疑。
"多好的赚钱机会，我们的成本钱出来了。"到手的鸭子飞了，瞿天文咂巴咂巴嘴，心疼不已。
夏衍横了他眼，哼了声。"要怪只能怪你们行业名声不好，但凡收了费，人们皆认为是你背后捣鬼，为了兜售你们的那点儿玩意。等他们回过味儿，再想忽悠就难了。"
"屁，我大老远花钱买磷粉，费这么大的功夫，卖几张道夫，好歹回本钱啊。"
"败家老娘们儿，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