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多是吃吃喝喝，找不熟悉的人聊几句不咸不淡的闲嗑。
夏衍吃得有些多，肚子撑得圆滚滚，想着溜达回家，顺便消化消化，于是让司机先走。
瞿天文大摇大摆走在旁边，摸摸自己的肚子，嘿嘿一乐，"减肥啊？还好本道士天赋异禀，干吃不胖，羡慕吧。"
"你这叫浪费粮食。"
"对胖字如此敏感，分明是心虚。"瞿天文伸手往她怀里伸，"先把拂尘还我。"
拂尘被夏衍夺去把玩了整个晚上，本就为数不多的几根毛摇摇欲坠，看着揪心。
夏衍躲了过去，提条件："想拿走也行，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当多大的事儿，问问问。”
"这拂尘到底哪来的？"夏衍沉声道。
她早感觉不对，这拂尘乌黑锃亮，手感颇重，不像是俗物。手柄处有衡阳二字，被磨得光滑，有不少年头。
听瞿天文自己说，是他师傅的师傅衡阳散人留下来的，是他作为徒弟身份的唯一凭证。
亏得有个拂尘撑场面，否则以瞿天文的言行，怎么看怎么像个江湖骗子，别说忽悠人花钱做法事，早被打个半死了。
拂尘是真稀罕物，但瞿天文……
夏衍把玩许久，心里生疑，掐着手指头算："你说你师祖是明朝之人，羽化前将拂尘等物传给了你的师傅。然后你师傅又捡了你，抚养成人，继承衣钵。明朝到现在少说几百年，这拂尘传了两辈儿，平均下来你们每人得活了多大岁数啊？"
"别是你从哪个坟里挖的，或者从谁手里骗来，冒充人衡阳散人的徒弟，給自己镀金，在外招摇撞骗。"
以瞿天文的品性，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瞿天文顿住脚步，缓缓回头。"胡扯！"
或许是觉着自己语气太重，又是那幅招牌的嘻皮笑脸的模样，双手背后围着她踱步。
"我是说，非也非也，我师祖是得道之人，寿命自然与寻常的人不同。他活的年头长，我那倒霉的师傅活得短，这一平均不就显得我们寿命久了嘛。哪天我努努力，也修炼个散人当当，没准能活到小汽车遍地跑的年代，也不是不可能的。"
夏衍狐疑，这种一听就不靠谱的胡扯借口，简直烂到家了。
趁她不注意，瞿天文去夺拂尘，夏衍早有预料，灵敏躲开。“嘿，你后脑勺长眼睛了吧！”瞿天文不服，再去追。
打闹中不小心碰到了个人。
"谁呀，走路不长眼！"
瞿天文刚要发作，见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巴掌大的小脸，楚楚可怜的模样，立马换了副嘴脸。
"哎呦，姑娘摔着了吧，走路小心。来，本道长扶你起来。"
那姑娘就着他的胳膊勉强站起身，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欲言欲止。
瞿天文咧开嘴，"不用太客气，举手之劳。以身相许就不必了，留个联系地址便可。"
姑娘没像夏衍预料额那般反手甩个巴掌，而是赶忙向后退了几步，高声叫嚷：“有贼啊！”
瞿天文懵了，拦住姑娘的去路，
"饭可以乱吃和可不能乱说，你我素不相识，打照面不过三秒，见你摔倒我好心伸手扶了，就说我是贼，你丢什么了吗？碰瓷啊！"
“我说丢了就是丢了！”姑娘并不与他讲理，继续大声嚷嚷，引来许多不明所以的路人围观。
“既然你非说我偷了东西……”瞿天文上下打量她，坏笑道，"莫非你要说我偷了你的心？这种搭讪的借口俗气了点儿吧。"
夏衍不得不佩服，这份儿上还有词调戏姑娘。多年练就的功力，张口便来，年轻姑娘哪是他的对手。
“你！”姑娘的脸气得一阵红一阵白，你了半天没接出下句，围观的人觉得无趣，当是小情人闹别扭，哈哈一笑逐渐散了。
夏衍同情她。
"姑娘，我在旁看得清楚。他这人虽说品性不端，但也不至于偷个姑娘的东西。再好好想想，是不是在旁处丢的。"
"你是没偷我的东西，但你就是个贼！"姑娘的目光落到她怀中的拂尘，质问，"如果不是贼，这衡阳散人的拂尘为何会成了他的东西？！"
竟是因为拂尘？
夏衍眯缝起眼睛，追问："姑娘认得这拂尘？"
"当然，这是衡阳散人的心爱之物，羽化后传给了他的弟子。如此贵重的东西，怎么可能到了个随随便便的外人手中？分明是你偷的！"
"姑娘，听你的意思，你对衡阳散人和他的徒弟很熟悉？"夏衍指指瞿天文，"而他与衡阳散人并无关系，是嘛？"
姑娘点头，斩钉截铁地说：“当然，衡阳散人为人正派，挑选弟子个个品行端正，怎么会收这种臭流氓！”
短短几分钟，倒是把他的脾性摸透了。
“这个问题，你是该好好解释下。”
"难道你不相信我，却相信个素未谋面的小丫头的话？"瞿天文对姑娘的称呼都变了。
"正因为深知你的为人，才更要问清楚。"
原来姑娘生在衡阳散人的故乡，那里至今流传他的传说。衡阳散人收过弟子，历代都要带着拂尘回村中祭拜，才算真正继承衣钵。
然而清朝覆灭之后，世道动乱，战火连天，村中迟迟未等来继承之人。
直到三个月前，有个年轻人拜访，说自己是衡阳散人的传人，还拿出了衡阳散人留下的诸多东西作为凭证，可其中唯独少了这把拂尘。
"你们凭什么认定是我偷了拂尘，而不是那个冒牌货偷了其他东西？"
姑娘无法反驳，只气呼呼地说："既然你不承认，那便随我回村中当着大家的面儿验证对质，看看你们到底哪个是真正的弟子，哪个是小偷。"
瞿天文听这话也来了脾气，"去就去，我瞿天文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从不妄语！"
"不过，路费谁出？"
"……"
"还有路上住的旅店，吃的餐食，换洗的衣服，再安排些娱乐活动解闷，少说也要半月有余，这钱是你出吗？"
"这……"
瞿天文双手垫在脑后，得意洋洋吹起口哨。
这家伙越来越出息，不仅调戏姑娘，还打算让姑娘倒贴他钱，夏衍佩服得五体投地。
姑娘咬咬下唇，下定决心般从怀中掏出个钱袋子，
"我，我来天京城不久，身上仅剩这么多的银元。你，你省着点儿花，应该够了。"
夏衍着实看不下去，明显是个涉世未深的天真小姑娘，哪里比得过他浑身心眼子，瞿天文趁机敲人竹杠他也真下得去手。
瞿天文心里也惊，以为自己提出个过分的条件，这姑娘就放弃了，没想到如此执着。
于是话锋一转，换了个主意："当然啦，我这人怜香惜玉，最见不得姑娘家受屈。真没钱的话我也可以讲究讲究，省着点儿花。但是，作为补偿，你总要多陪些笑脸，亲手侍候，让我身心舒畅了才行。"
越说笑容越发的猥琐，"如果姑娘肯再多关心关心，没准一高兴费用统统我自己出了，你瞧如何？"
姑娘略略迟疑，似乎仍在琢磨他所说的关心的标准……
这人明摆着吃豆腐啊！真是个又单又蠢的姑娘？！夏衍憋得浑身不爽，恨不得敲开她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个什么结构。
"我是他的工作搭档，既然他要去远门，我也得跟着。"
"你去干嘛？！预算里可没你那份！"瞿天文听她要参与，立马炸了毛。
"我自己出钱，你管得着吗？你去得，我凭什么去不得。全当旅行，散心。"
"败家！"
姑娘顿时眉开眼笑，很是欢喜，抓着夏衍的手，"这，这真是太好了。路上有姑娘在，相互照应，我也放心些。我们家乡山青水绿，不比过去皇帝避暑游玩的地方差，包二位满意。"
还真当他们去旅游了！
三人约了见面的地方，各自回家收拾行囊。
第二天清晨，夏衍和瞿天文在路口站着，左等不来右等也没见那姑娘的身影。
"我们别是被人耍了。"
照着姑娘昨天留的旅馆地址找去。
推开门，只见那姑娘仰头躺在地上，双眼大大的瞪着，嘴角有血痕。
人死不瞑目。
此时门外窜出了小男孩儿，指着他们厉声大叫："是你们杀了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