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搜寻无果，沈为音面色憔悴，霍连秋几番劝说才让他喝了几口粥。
整个天京城被他翻了个遍，愣是没找到陆秀禾的踪迹。
"当时天色太晚，出了西饼店再没人看见她去了哪。"
沈为音吃不下睡不着，勉强塞了几口饭下肚，又抓起枪带人继续搜寻。
门口等待的司机忙給他拉车门，沈为音看都没看一眼。
"陆秀禾是从他车上走的，虽然沈为音没有怪罪，但心里难免有怨，想必司机很害怕。"
夏衍眯缝着眼睛，"他不是内疚，是心虚吧。"
"我大致估算了下从西饼店到沈宅路上所用的时间，那个司机有事隐瞒。"
夏衍取来纸笔，边画边解释："他载我们从西饼店到沈宅花了大约二十分钟。我们暂且算那天他送陆秀禾到西饼店也花了大致的时间，然后陆秀禾中途下车，司机在车内等待半个小时，去店内询问得知陆秀禾失踪，再赶着回去通知沈为音。自己送的人丢了，他应该十分着急，车子自然开得快些。“
“但西饼店的老板说，陆秀禾去他店中是晚上八点三十左右，司机等待半个小时，也就是九点钟的时候发现陆秀禾失踪，匆忙赶回沈家，照道理讲，他至少要在九点五十之前见到沈为音才合乎常理。然而沈为音记得清楚，司机赶回家时已经是十点十分左右，竟然比他正常开车所花费的时间还要久，丝毫看不出焦急赶路的迹象。"
"他如此不安，是因为谎言拙劣，生怕沈为音冷静下来后戳穿他。"
司机面对夏衍的质问紧张得不断搓手。
"我，那我可能是记错了。也许在西饼店门口我等了四十多分钟，或者五十分钟。我身上没带怀表，天色又黑。我，我也不清楚到底是几点，瞎估摸的。"
"可你之前的说法可是言之凿凿，十分肯定自己等了半个小时，分毫不差。"夏衍一字一顿地说，"而且西饼店店主也记得，你是九点钟准时进去店内寻找陆秀禾的。"
"有？有吗？我，陆小姐失踪，我太着急，手脚不听使唤，耽搁了许多时间。对，是我自己开得太慢……"
司机咬死自己对沈为音忠心耿耿，连发毒誓，句句属实，绝不敢有欺瞒。
此时瞿天文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个身穿灰色布褂子的男子。
他大摇大摆走到司机跟前，贴着脸逼问道："你自己的债主总归不会不认得吧。"
"你平时好玩几把，前些日子输了局大的，赔进去百余块银元。这比你一年的收入还要多，债主追上了门儿讨债，你几次推脱，根本拿不出钱。"瞿天文指指自己身后的男子，"恰好我与经营赌场的人熟悉，人告诉我说，就在陆秀禾失踪的第二天，你突然拿了笔钱，把之前欠的赌债悉数还上了。"
瞿天文骤然提高音量："这么大笔钱，总不会说是半路捡的吧？！"
"我……"
"不愿交代也可以，你是沈家的司机，我们拿你没法子，只好交给沈为音亲自处理。到时候他要杀要剐，我们就管不了啦。"
沈为音是真提枪杀过人的主儿。
那司机扑通跪倒在地，猛磕头祈求："我，我都说，求你们千万不要告诉沈少爷。"
"当天夜里我送陆小姐回家，路过西饼店的时候，她突然叫我停车，说是有事儿，让我不用等她。然后悄悄塞給我笔钱，说替她保密。是陆小姐让我先别声张，叮嘱我在外等她半个小时，回去的路上开得慢些，再告诉沈少爷的。"
"真的，我没有害她的意思。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动陆家大小姐啊。她給了我金子，我一时鬼迷心窍，便，便按她说的做了啊！"
又是金子。
"什么样的金子？"
"有手掌那么大一块儿，长方形金灿灿的，很是亮眼。我找人验过，纯金的，分量足。"
"我当时感觉自己捡了大便宜，光想着换钱还了赌债，没敢过问。以为她自有打算，会想办法回去的。于是第二天我就把金子换了银元，还了赌债。我也没想到她现在了还没回家，真的与我无关啊！"
司机痛哭流涕，连连求饶，额头磕出血来。
"那块儿金子现在在哪？"
"我，我托人送去地下的典当行，卖了。"
在典当行他们见到了司机口中陆秀禾給他的那块儿金子，形状、大小、分量与井中发现的那块儿金子极为相似。
"看来，那个人正是用这枚金子骗她出来。怪不得她在信中信誓旦旦地说，会在我们之前揭晓真相。那个凶手故意留了线索，引她上钩。"
陆秀禾不缺钱，她真正好奇的是金子背后牵连的人命。那个杀死小姑娘，将其投入井中的凶手盯上了陆秀禾，与她有过接触。
夏衍收了收拳头，忧心忡忡。
回了霍宅，两人面色凝重，皆不言语。霍连秋看出端倪，问："你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夏衍想来想去，此事自己搞不定，不如交给霍连秋抉择，于是将陆家花园废井里面的骸骨，突然失踪的老太太和金子的事儿与他详细讲了遍。
"我们去陆家打听过，那个老婆婆被陆老爷撵走之后并没有回老家，出了天京城后再没人见过她的踪影。恐怕……"
"陆秀禾的失踪与她脱不开干系。"
霍连秋叮嘱他们暂时不要告诉沈为音，暗地将自己能够调配的人手统统放了出去。
"陆秀禾真出了事情，我担心沈为音经受不住打击。"
"我与陆秀禾、沈为音三人是从小长到大的朋友，胜似亲生的兄弟姐妹。"提及往事，霍连秋的语气变得温柔，"秀禾宛如我异姓的妹妹，她与沈为音青梅竹马，从小关系要好。留学前沈为音担心她不适应国外的环境，也陪着去待了两年。我深知他们的为人，能够成为夫妻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沈家伯伯在战争中受过重伤，落下病根，人走得早，陆老爷和陆夫人常常带他回陆家照看，拿他当半个亲生儿子般。"
或是想起他姐姐霍依依遇害之事，霍连秋神情悲切，深深叹气，"沈为音不易，唯一的哥哥身体不好，管不了事情，不过是留着口气罢了，沈家全靠他一人支撑，肩上的担子重，只有同陆秀禾在一块儿的时候才见他轻松些。"
"秀禾对他而言，比他自己的性命更重要。这次，你一定要帮他找到秀禾。"
"会的……"
夏衍内心无法理解他们之间的羁绊，但既然霍连秋说了，自然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