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毫无征兆的突然袭击,即使在萧墙自己看来,准备都十分仓促。
如今长安城不仅是房屋建筑,就连老百姓的内心都被戎人折磨得千疮百孔。这烈焰灼心照亮夜空的景象,再一次将他们拉回了那场噩梦之中。
这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针对征西军有预谋的屠杀。
数倍于征西军的人数,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柳家军。他们有个相区别于从前的血卫营崭新的名字,血仇众。是隶属于萧墙本人的直属部队,并非由柳家族人组成,而更多的使用那些在氏族子弟眼里的“贱人”。
虽说他们的本事不如这帮自幼习武的氏族后生,但对于萧墙却极为忠诚。而对于现在的萧墙而言,比起实力,他更在乎的也就唯有忠诚。
数千血仇众不到半个时辰便彻底贡献了位于东城的征西军驻地,里面的精锐死士,便跟着连盏前往将军府,诛杀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看着城中四处飘散的血腥味儿与燃烧的火光,萧墙没有一丝同情,哪怕是他手下的这帮人已将许多无辜之人给牵扯进来,他也并没有一丝同情。
这是属于他的复仇,而并非别的什么更加深刻地意义。不过是为了兑现自己向族人与父母立下的誓言。
“家主,该走了。”他身后站着的死士,单膝跪下行礼到。
“嗯……”
萧墙走下青龙台,骑上了白马,穿上了属于萧二十的那身银甲兜鍪,手持他的匕首重铸而成的红缨银枪,策马扬鞭,带着一干人等穿过燃烧的街巷,奔着征西将军府行去。
而此时的征西大营已被殷明棠攻下了外围,征西军仅剩最后数百余人躲在内营,依托城寨防御。他手下这帮血仇众到底是训练时间太短,在与征西军这些劫后余生的正规部队交锋之后,让殷明棠付出了想象之外的损失。
他们是突然袭击,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攻城器械。哪怕内营的城寨不过是两丈高的黄土城墙,却依旧给他制造了不少的麻烦。毕竟在这种事情,弓弩所能发挥的作用极为有限。何况他们还得提防着随时回来的禁卫军。
虽说萧墙曾告诉他,让他不要担心花家的人会来搅局。但身为统领的殷明棠却不得不考虑这些,尤其……在他知道自己父亲是死于萧仲叔与竹家的阴谋时,他恨不得活活拔了这两家小人的皮。
可现实是,这帮人据城死守,如今已过了一个时辰,他们却依旧没有任何进展。而且殷明棠看得出来,这帮人似乎是在等什么人过来,若他猜得不错,萧墙应该是与花家达成了某种协议,要他们不要插手。
可他很清楚花满溢的为人,如今他们的攻击已经让许多无辜的长安百姓丧命,以花满溢的性子,哪怕他跟萧墙关系再好,只要将战火蔓延到了无关人等身上,他便会不顾一切插上一手。
所以这帮内营里面的数倍,也八成将花家手里的禁军,当做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萧墙那边想要攻下将军府只怕也得花上一点时间,殷明棠也做不到擒贼先擒王,只能硬啃这城头砖。
他拔出佩剑立于马上,喊道:“上!上云梯!半个时辰之内,一定要拿下此处大营!”
血仇众:“是!”
而此时此刻,花满溢正在百花府的正堂里来回踱步焦躁不安,听着屋外的喊杀声,看着将天空照得如同白昼的火光,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在屋子里哀声叹气。
一边坐着的,是被他们搅得睡不着觉的花期至,她还从未见花满溢这样窝囊过,便道:“二哥,你若想做便去做!在这儿跟个妇人似的犹豫不决,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花满溢:“你不知道……这外面发兵的正是柳漠尘,我这会儿出去又该如何自处?之后还得花柳两家结盟,一起做这秦川殿下登基的大事儿,这会儿出去了岂不是因小失大?”
花期至:“即使如此,那你就好生回去歇着,这本就不是咱们的事儿,你又何必如此焦虑?”
花满溢一脸无奈,摊手道:“可……可我是禁军统领啊!如今有人在皇城闹事,我若是不闻不问便是渎职之罪。”
花期至:“如今大殷朝连皇帝都没了,还有谁来治你的罪?”
花满溢:“就是因为皇帝没了,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才更要尽自己本分,不然这天下便真的乱套了。”
见他拿不定主意,花期至也急了,“这去也不是留也不是,我看你呐!还是自己想吧!”
说着,她便懒得在这儿瞧他大动肝火,不如去院里躲躲清闲。就在她前脚踏出正堂的时候,花几龄便带着丫鬟后脚走了进来。花满溢见她来,立马明白了她的来意。
花满溢迎了上去,行礼道:“母亲。”
花几龄试探性的问道:“府外这么热闹,你怎么没去看看?”
“这……如今的情况,我花家不方便出手。”花满溢答复到。
花几龄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坐在椅子上不说话,换退了左右的使唤丫头与下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坐立不安的花满溢。后者心里本就不舒服,这回在花几龄的瞩目下,他便更是如芒在背。
“母亲来……可是为了外面的事情?”花满溢询问到。
毕竟早些时候她便表达出了自己的观点,柳家的人不可靠且又和竹党有着血海深仇。如今竹家虽然失势,但未免不会在柳氏与叶家对立的时候背后一刀,从这点上来看,至少叶家跟竹家是没有仇的。若是想要选择一个靠谱的盟友,她倒觉得富可敌国的叶家,远比如今少主当家的柳氏靠谱得多。
“是……也不是。我只想问问,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花几龄问到。
花满溢皱了皱眉,“母亲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孩儿再说。”
花几龄:“即使如此,为何还要如现在这般坐立不安?想来你心里也是没有拿定主意。”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屋外突然跑来几个慌张的仆人,跪倒在正堂里。
“不好啦!家主!老夫人!咱们府后巷里涌进来的百姓,为了躲避灾祸,竟翻墙入了百花府,踩踏了后院的院墙,如今周遭的街坊们便开始往后院里涌了!”
听闻此话,花几龄还未发话,倒是花满溢激动起来,走上前去质问道:“怎么?柳家对无辜百姓出手了?!”
那小人眼里寒冷,说话哆嗦,“岂止是出手了,如今外面已是一团乱麻,不晓得有多少百姓死在了柳家人的刀下!”
花满溢气得身体发抖,对着屋外喊道:“快!传令下去,给我集结兵马,去捉这为首的作乱之人!”
话罢,花满溢便拜别花几龄,提剑快步走了出去。
待他走后,花几龄与那跪倒在地上的下人使了个眼色,道:“你这口齿可真是出乎我的预料。”
话罢,花几龄便从手里掏出银子扔给了他。那人接过,一脸阴笑道:“都是夫人教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