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来看一个故事吧。
是《创世神的诗歌》中记载的一个小片段。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为了了解我将要面对的魔物,我可是真的下了点功夫的。
——
很久以前,世界仍旧混沌一片的时候,第一缕的光辉出现了。
那道光驱散了黑暗,分割了天地。
日月星辰得以显现,万物群生因而向荣。
……
不对,不是这里。
我继续往下翻看。
——
造物神沃鲁德以黏土与水为血肉,创造了世间一切的生命。
因此,所有的生命都从泥土中来,并最终埋没与泥土。
在神创造的诸多生物中,人形被赋予智慧,兽型被赋予力量,精怪被赋予魔法。
在那之中,有一只特别的杂成之兽。
……
山羊的敏捷,狮子的力量,双足飞龙的强韧,巨蛇的灵活……
在造物之时,神的手被工具划伤了。
疼痛使得神不小心把四种生物的黏土捏在了一起,由此创造了新的生命。
那就是奇美拉。
——
雨停了,清爽的林间微风吹拂,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我的衣服破了,而且还湿了不少。
追根溯源,都是这只奇美拉害的啊。
我呆呆地守在拱门前,静静地注视着休息中的奇美拉。
它正在睡觉。
它的前肢是狮子的巨掌,后肢则是飞龙的利爪。
雪白的毛皮闪耀着迷人的光泽。
真该说不愧是神的创作。
远远望去,这股无形的圣洁与威严,和我之前见到的那只山羊的感觉很像。
就算是趴在地上睡觉,那睡姿也未免太过于端庄了。
简直就像是一座白玉雕琢成的神像……
我开始相信,世间有大美。
没想到我能够在一天之内,连续两次遇到能让人为之神往的野兽。
左边,狮子的脑袋就连鬃毛都是白色的,比我在任何照片上见到的白狮都威武。而那黑色的鼻子在一圈银毛的陪衬下显得异常可爱。
右边,飞龙的脑袋……
唔,总感觉好像是蜥蜴的亲戚。
和狮子不同,这个脑袋上只有鳞片没有毛发,
两道尖锐的银色鳞片从鼻腔开始,顺着脑袋高高竖起,延伸到后颈,隐匿到有着白色长毛的身体里,看起来很像两只角。
还有充当尾巴的巨蛇的脑袋,也是一样长着纯白色的鳞片。三角形的脑壳看上去和我砍掉的那两条蛇并没有什么区别。
三个脑袋都静静地趴在地上。
偶尔从狮子脑袋的鼻子中吹出一个鼻涕泡来。
飞龙半张着嘴,口水正哗啦啦地从牙缝里流出来。
巨蛇的脑袋……很普通地蜷曲在一起。
呃,长得最不起眼的它居然是睡相最好看的那个。
趴着睡觉的奇美拉看起来毫无防备。
嘿嘿,老样子我好想有机会偷袭掉它呢!
等拿到奇美拉的角,我就能够回去交差啦!
哼哼~哼哼~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它只有三个脑袋,而且没有一个长着角。
“喂,角呢?”
没有角,而且还少了一个脑袋……
这家伙并不是奇美拉啊。
那就犯不上跟它动手了。
毕竟它看上去挺强的。
万一我没有能够打败它的力量,就会成为它的晚餐。
我无趣地转身离去。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比起看野兽,我还是更乐意去看长得漂亮的大姐姐。
我想跟简妮维雅搞好关系。
并不是说跟她拉近男女之间的关系,虽然我也特别想这么做,可我毕竟还没愚蠢到看不清当下的情况。
万一不小心惹怒了她,或是给她留下轻浮的印象就不好了。
我特别希望她能把她那神奇的巫术或者魔法传授给我点。当然,如果能依靠我的人格魅力让她把我的欠款全部豁免就更好了。
“喂,慢点,稍等下!”
就在我刚抬起腿准备走掉的时候,那只不知是什么的怪物叫住了我。
“对,就是你!走近点,不要站到门外。快点,你不过来的话我就过去了!”
唔——
我把剑倾斜着,保证自己随时都能拔出来,然后慢慢走到了它的前面,距离它还有二十步左右的时候停了下来。
狮子的脑袋睁开了金色的双眼,飞龙的脑袋睁开了黑色的双眼,巨蛇的脑袋睁开了的湛蓝如天空般的双眼。
那只怪兽坐在了地上。
狮子的脑袋用前爪擦了擦脸,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子。
虽然它是在清洁自己的面部……不过看上去它好像把自己的鼻涕吃下去了吧。
“不是吧,他是识破了我们装睡等猎物上钩的骗局吗?”
哎,狮子的脑袋说话了?
而且声音真的和狮子一样。
“蠢货,你都睡着了,哪里还能实施我们的计划?”
飞龙的脑袋尖啸着,指责狮子在划水睡觉。
“你也睡着了吧!”
狮子的脑袋立即还击,指出飞龙和自己犯下了同样的错误。
它们吵得不可开交。
而巨蛇的脑袋则一言不发,只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有点搞不清它到底在做什么。
自己居然能够和自己吵起来。
这几个脑袋就没一个统一的思想吗?
“你是什么人?”
巨蛇的脑袋居然发出了少女般清脆的声音。
“一个路过的可怜人,请不要吃我。请问你们是?”
“哼,我们自然是高贵的奇美拉里最最高贵的奇美拉,就是奇美拉之奇美拉!”
狮子的脑袋拍了拍胸脯自夸道。
“是因为你们是在所有的奇美拉里唯一一只有三个脑袋的吗?”
“你在说什么!”
飞龙的脑袋在反驳我之后,立即惊叫了起来。
“哇,我们真的少了一个脑袋!”
“我知道了,你不要在我耳边大吼大叫,好不好?等等,我们少了一个脑袋!?哇,大事不好了!”
难道狮子和飞龙是演喜剧出身的吗……
巨蛇的脑袋一直顾忌地看着我。
“是你把我们的脑袋抢走了吧。那把剑上有血的味道。”
是的,它当然会有血的味道。毕竟我是用它捅死之前那条黑色的大蛇啊!
难不成它和那条蛇是亲戚,所以故意挑事想要报仇?
真不该提起它只有三个脑袋的事,现在惹得它不高兴了。
“别开玩笑了,我要砍了你们的脑袋,你们难道不会疼得叫出来吗?你怎么可以凭空污人清白!”
我急得吼了出来,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
“一定是你做的!”
这只奇美拉的三个脑袋异口同声地说到。
“你们不是在等待猎物上钩吗?而且我也没出手,直接回去的!是你们把我叫过来的!”
“没办法。我们睡着了,所以被你偷袭了!”
因为睡着了就不会觉得疼么……
“而且你还擅自闯入我们的领地,实在罪无可恕。”
我都忘了,这只奇美拉是唯一一只有着领地观念的奇美拉啊。
接下来,不管我怎么解释,它们总是一口咬定是我偷走了它们的第四个脑袋。
我觉得自己理解了安波里奥所说的“奇怪的奇美拉”是什么意思。
我完全看不透它们在想什么。
这只野兽真的有智慧吗?
尽管会说话,可它们的思维全都是混乱不堪的。
它们听不进去我说的话,也没有去试着思考我的作案动机,就一口咬定我就是偷走它脑袋的犯罪者。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赶紧把我们的脑袋还回来!”
奇美拉张牙舞爪地朝我扑了过来。
“我真的没有!”
只一瞬间,它们就从斗兽场遗迹的中央,跨过将近二十米的距离,窜到了我的面前。
将近三米高的奇美拉就站在我的身前,它们抬起脸盆大小的爪子,朝我扇了过去。
以前村长说过奇美拉不伤人的吧。
可它对我却毫不客气地挥下利爪。
我的身体自动地躲开了它的攻击,并在我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自动拔出了剑。
呼呼,我的应激反应还不赖吧。
我看了看自己刚才站着的那块草皮。
那里的石板已经四分五裂了,地上还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坑。
“那把剑……果然就是你!”
第二掌打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距离它五米远的地方。
刻有金色符文的那把剑在鸣动,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喂,我还什么都没做啊,真的!”
“就是你,就是你!不会有错的,要错也是你错了!”
奇美拉发疯似地朝我撞了过去。
“噗啊!”
我被它顶飞了。
身体自动在空中转了一圈半后,四脚朝天地摔落在地上。
屁股好痛!
它又冲过来了。
我顾不得疼痛,赶紧爬了起来。
“你这不讲道理的!”
我试探性地砍了它一下。
锋利的剑砍在厚厚的毛皮上,就像是砍上了随风漂浮的蒲公英。
完全没有作用!
这家伙的确是有着刀剑难以伤犯的怪物。
奇美拉举起右爪,就像是击剑般释放出快速的利爪刺击。
我看不清它的动作。
不过,这家伙太高了,我只要稍微弯下腰,它的攻击就全白费了。
“砰!”
它看到我弯着腰,顺势朝我拍了下去。
我看到了它白净爪子下红扑扑的肉球。
我翻滚着再次躲开了它的攻击。
我伤害不到它,而它却随时有可能在下一击里重创我。
这样的话……
趁着它尾巴扫过来的时候,我蹲了下去,抓起一把杂草。
“看暗器!”
连根带土的杂草就像烟雾弹弹一样被我丢在了奇美拉的三个脑袋上,暂时剥夺了它们的视野。
“好卑鄙!”
“再见了,三位,不,一位!”
我立即没命地向外跑去。
只要跑出了拱门,凭借奇美拉这么庞大的身躯,要在到处都是树的密林中捕捉到我,是极其困难的。
我的预想很好,唯一一点美中不足的是,我低估了奇美拉的力量。
预想就只能是预想,仅此而已。
它突然就长出了硕大的翅膀。
那对翅膀稍微震动了几下就卷起狂风。
狂乱的气流打在我的身上,将我吹到了遗迹的墙壁上。
谁也没有告诉过我,奇美拉有翅膀,就连《创世神的诗歌》上,都翻不到。
“你会飞吗……我居然没有注意到……原来如此,奇美拉里还有飞龙,飞龙是会飞的,咳咳。”
我慢慢地从墙上滑落到地面。
墙壁上的青苔被我蹭掉一大块,落得我满身都是。
脑袋和后背经受了极为猛烈的撞击,如今我已经头晕眼花、呼吸困难了。
“愚蠢的问题。在现存的三万九千六百二十九只奇美拉里,不,从第一只奇美拉诞生时算起,这漫长到让众神颓丧的时间长河中,只有一只奇美拉被赋予了翱翔天空的自由。”
“你想说自己是地上最自由的奇美拉吗?”
“错了。是世界最自由的奇美拉,神之奇美拉!”
虽然现在看不清,但我能确定,目前肯定有三双闪烁着杀意的眼睛锁定了我,狰狞的三头恶兽如今要将一位无辜且不幸的多余勇者当做晚餐。
现在说“我好想回家”是不是有点晚了?
抱歉了,还是没能实现和简妮维雅的约定。
我认命了,失落地闭上了眼睛。
不过,在这世界领教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也算不枉此生了。
尤其是,在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前,千万不要去招惹你根本赢不了的对手。
如果我还能再当一次勇者的话,今天得到的宝贵经验……想来必可活用于下次。
多余勇者,就此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