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头还疼吗？”早餐时间，阿须蕾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向方衍询问道。
“我？头疼？为什么这么问？”方衍明知故问。
“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之前不是熬了个通宵么……”她不再多话，低头喝果汁。
可能在阿须蕾看来，她成功地向方衍施了个失忆咒，使他忘记自己曾在督导卧室床上看到的那一幕。而方衍却留了一手--他及时将记忆转化为晶体逃过一劫，不仅如此，他甚至还从极乐鸟处获知了之前的多方记忆，对阿须蕾和督导的过去了如指掌。
“您现在已经知道尸体就在他卧室了，一定会想办法拿回来吧？”读完极乐鸟的记忆之后，方衍当时这么问道。
“不，只要能阻止甘疏别进行复活药剂的研究，尸不尸体的都无所谓了。”
“可是……想让心爱的人复活也算不上什么大错吧？”而对方却一脸正襟危坐的表情反问道：“你知道被甘疏别称为‘不明物质’的东西是什么吗？”
方衍摇了摇头。极乐鸟接着说道：“我就开宗明义地说了吧--那是大体量魔导师的灵魂。”
“体量？”这个词，方衍曾听周围人说起过几次，却未曾细究它的含义。
“每个人的魔格都是一个容器，也是一个人在魔法造诣上能够达到的极限--这个容器的容量便被称之为体量。资质平庸的人体量自然小，而所谓‘天资’、‘天赋’其实就是指体量大。”
“也就是说，还魂丹中的不明物质是某个天赋异禀之人的灵魂？”
“并非某个，而是好几个。”极乐鸟纠正道，“在长达数百年的历史长河中，早已有巫师发现了制作复活药剂的药引--便是将活人的灵魂禁锢其中，而且为了复活一个人，往往需要上千人的性命作为交换。后来，炼金术师们逐渐察觉到人数只是一个变量，被用于炼丹的牺牲者的体量也是个重要因素--一个具有魔法天赋的人往往比数百个平庸者来得有用得多。所以，绝对不能让甘疏别知道不明物质究竟是什么！”
“您怀疑督导知道真相之后会不惜牺牲他人的性命来换取未婚妻的复活？”
“他保险箱的密码从始至终都是我姐姐的生日--他对她一往情深，你说的这种事我相信他做得出来。”
“可您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至少我相信你不会动炼制还魂丹的心思。最重要的一点，你想想看身边有没有什么体量大的人？”
“体量大的人……”方衍恍然大悟，“阿须蕾！”
“没错。”极乐鸟面色凝重，“现在甘疏别对神秘物质一无所知，可我一直担心如果哪一天他发现了神秘物质的秘密，会不惜对她痛下毒手。”
怎么可能！他们两人师徒情深--方衍本想替督导反驳，但想起督导为了尸体所做的那些事，他也实在不敢打包票。
“对了！”他想起一件事，“既然您会读心术的话，为什么不直接确认督导的心意呢？机会应该有的是吧……”
“要是能够用读心术，我还会拖到现在？”极乐鸟白了他一眼，“我们华家的人都会读心。自从他和我姐姐订婚后--不，应该说在他们俩热恋期间，她就对甘疏别设下了屏障，使他从此对华氏的读心术免疫--不然这个恋爱实在没法谈下去……”
“哦……”方衍觉得真是错失了一次良机。
“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对方说道，“我会教会你读心术，你不属于华氏，并不会被屏蔽。”
……
然而，方衍虽然掌握了一项新技能，却无从施展--华氏的读心术是接触式的，而且要召唤“检索词”。而督导身经百战，警惕性极高，要完成一整套工序实在是步履维艰。
“对了，昨晚你有封信。”阿须蕾指了指他的办公桌。
方衍展信一看，笑容不由从嘴角绽放开来--是言菁的来信，她已经顺利就职于一家国家级博物馆，从事文物的修葺与维护。
每个国家级博物馆给展出的文物提供了科学的温度、湿度以及安全防范，然而仅凭这些举措仍无法阻止文物的老化受损。绝大多数普通人（甚至连博物馆馆长）都不知道的是，魔法学院会定期向馆内输送一些优秀的白魔导师，他们表面上或担任人事工作、或担任物业主管，其实每当闭馆之后，昼伏夜出的他们便会逐一修复每一件文物--无论是被闪光灯扫射过的名画也好、还是被小孩子油腻腻的手偷偷蹭过的恐龙骨架也罢，上面的污渍与伤痕都会被默默复原，修旧如旧。
北京故宫、巴黎卢浮宫、大英博物馆……就是因为有着这样一群白魔导师在，人类瑰宝才能得以延续至今。
言菁在白魔法上的造诣旁人难以媲及--这一点方衍深信不疑，能获得这份殊荣级别的工作，他衷心替青梅竹马的同伴感到高兴。
“阿须蕾，我记得你之前一直说想要去奇珍秀。”一直都默不作声的督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他坐在窗边，紧挨着遭受阿须蕾过度垂怜的弁庆柱--她一天给仙人掌浇三次水！无论是对于动物还是植物，她的母性泛滥得都有些适得其反了！
可能屋子里只有方衍知道，这棵弁庆柱不只是普普通通的植物，而是探测便利馆中有无异动的监视器--它身上的每一根刺都在无时不刻地嗅探附近的魔力场，一旦有恶咒的迹象出现，极乐鸟会第一时间知道。
“嗯，不过不是一票难求么？”
“奇珍秀的主办人是一个老客户的朋友，想委托我们办件事，所以……”
“奇珍秀的主办人是茶氏财阀！”阿须蕾一脸兴奋，“他们委托我们做什么？”
“主办人新进了一批宝贝，想请我们估个价--你不是擅长鉴定嘛。”
“我只是略懂皮毛……”她突然腼腆起来，“不过魔法部不是有指定的鉴定官吗？他们也是愿意接私活的。”
“这个主办人原先也是直接和固定的鉴定官合作，可是据说最近一直联系不上他，但宝贝又急着估价。”督导问道，“你会去的吧？”
“当然去！”她转而问方衍，“你也去吧？机会难得。”
方衍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不过他也知道阿须蕾之所以对他如此热络，完全是出自施加了失忆咒之后的内疚。
此刻，门铃不失时机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