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达萨庆典是整个草原上最盛大的节日，是只属于人类的节日——即便是柏欧奈女神的虔诚信徒，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向女神祈祷或者献祭——女神也不会回应他们。苔原上的春天很短，大概一个月左右，而最温暖的夏季只有一周。在这一周结束之后，寒风会重新笼罩整个苔原。
然而霍尔顿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个例外，鼓山，十六年前的意外事件发生之后，这里就变成了四季如春的地方，在最热的时候甚至穿不住外套。以那座并不高的山为中心，大概几十里之内都是一片温暖——可惜巴库人本质上是游牧民族，不能在一片草场上驻留太久。少年想到这里，苦笑一声：他似乎就容易和带着“流动”“游行”特质的事情扯上关系，可能这就是物以类聚？
他费力地把最后一张挂毯铺到石台上确定的位置——牧民们正在布置班达萨会场的主看台，也速该可汗在十年前发动牧民们在这里修筑了石台的地基，而上面的木质结构则是由一些勒勒车折叠安装而成，在不举办庆典的时候随着他们在草原上移动——这就是巴库人，他们的所有东西都必须足够灵活。
中央的竞技场并不高，一共四座石台紧密接触在一起；而看台则由高耸的木制格子组成，呈三面的弧形围绕着竞技场。据说在庆典的最后阶段，四座石台会并成一座，但是霍尔顿想不出来什么力量能把四个坚固的圆变成一个大圆。他从琴手里又拿了一捆五彩的小旗，爬上还没有铺上座椅的观众席，把旗子插在每一排的后面。
这场庆典会持续一个月，之后，就是牲畜们交配的时间了，牧民们那个时候会变得非常忙碌——其实霍尔顿对于巴图沙是有些歉疚的，因为他没法在他们最忙的时候去帮助他。他和琴的打算是，班达萨庆典一结束——乃至于不等庆典结束，只要他中途被击败，退出庆典，他俩就直接前往那座矮人的港口。
不过现在，考虑到王尊德的嘱托，他还是决定在庆典上打过几轮，顺便锻炼一下最近学到的那些知识。虽然他仍然每天坚持早晚一遍罗汉拳，但是那种狂暴的病症已经很久没有干扰过他了。这也是好事，他笑笑。至于他的绝对力量，他和王尊德都没有测量的器具，也亥倒是有，可是那东西很大，而且在可汗那里，霍尔顿也就断了去检测自己成果的心思。
当然他现在还是打不过琴，用上超凡力量也打不过。不过女孩倒是很满意于他的进步——琴本身并不是什么顶尖的杀手，不然也不会被琉璃王座当做炮灰，而且因为她的残疾，刺客的有些必须的能力她注定没法使用，而神术就更糟糕了，她不是牧师，非神职者使用法术必须念咒，否则会有极大的威力惩罚——可是她念不了咒，只能拼命练习法术默发。还好兰森德尔足够给力，女孩的神恩还是足够的。
霍尔顿已经考虑要不要带她去神殿让她成为专职的神职者——这可比刺客的名声好多了——问题是，大秦哪有诸神的信仰啊！王尊德曾经说过，秦人的信仰是很奇怪的，他们信仰的东西不是真神，而是所谓天道，而所有教派的教义都是对“天道”的解释——
——这都什么跟什么……
长出一口气，他插完最后的flag，轻巧地跳下了高台，日色西斜，是去吃饭的时候了。
即便是最吝啬的牧民，也会在班达萨庆典上慷慨地杀羊宰牛，宴请亲朋——而且鼓山附近气候温暖，省木头。两个孩子一钻进中年牧人家的大帐篷，就闻到一股鲜香的羊肉味。
库尔勒山羊没有那么多的膻味，虽然东西大陆上有各种花里胡哨的羊肉烹调方式，但是到了原产地巴库人这里，他们最喜欢的做法还是直接水煮羊肉，蘸着一把盐粒吃——以食材的质量，根本不用担心羊肉会有异味，库尔勒羊肉在简单的料理过后，有一种独特的鲜嫩感，入口即化。
霍尔顿咽了一口口水，看着苏吉用刀子从锅里挑出一块羊肉，放在他的盘子里面，然后是琴。少女掏出小刀，用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把那块散发着热气和香味的羊肉的筋膜剔掉，然后飞快地割成小块。少年就没这么讲究了，他一手抓着一块羊排，啃了起来。巴图沙喝了一口小酒——自从那次被霍尔顿喝趴下之后，他再也没敢拉着男孩喝酒——开口说道：“没事，别着急，放心吃，这几天过节大伙都开心开心。”
“巴列大叔呢？”霍尔顿咽下嘴里的羊肉，问道。
“也亥世子找他有事，估计是在大帐那边吃晚饭了吧……”巴图沙又抿了一口，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发出满足的声音：“俺今年就不去参加那个庆典啦，身子骨不行啦。不过巴列会去……”
话未说完，门帘呼地被拉开了，王尊德摘下皮帽走了进来：“挺热闹啊，老夫今日也当一回不速之客，来蹭顿饭。”
“欢迎欢迎！哎呀，王先生，你咋来了呢！”巴图沙赶紧拉着老头坐下，转身去拿了一套餐具——碗橱就在他背后。在苔原上，这些餐具是非常重要的财产。琴转动着小刀，伸进锅里，给老人捞出一块肉来。
“真的，小友，我也算走了大半个世界了，可是论起羊肉好吃，巴库人的煮羊肉还是可称一绝。”王尊德也没客气，掏出小刀开始大快朵颐。苏吉最后添了把火，也坐了下来，几个人狼吞虎咽，吃了一顿。
“还剩下一点羊肠子，咱们明天再吃。”巴图沙看了一眼锅子：“俺家媳妇做菜一绝！”他冲着苏吉比了一个大拇指。女人有些脸红，低头悄悄地看着她的丈夫。她还没等说什么，琴突然捂住嘴，打了个嗝。
“真的很好吃。”少女把一张纸条放在桌子上，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但是她发红的耳朵出卖了她的心理状态。苏吉开心地笑了笑，伸出手去揉了揉琴的头发。少年看周围的人都没注意，悄悄拉住了她的手。女孩的手稍稍向后缩了一下，然后放心地放在他的手心里。
“人不是为了杀人而活着的，琴。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很幸福。”
他和少女的距离很近，所以这几乎是一句悄悄话——除了某个正擦着嘴上的油的老头不出所料地瞟了他俩一眼之外，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PS:PS：啊朋友们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