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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 黄昏哀歌

考菲尔德奔波了一上午,来找那些他在艾提亚的老熟人,终于是在下城区的一个角落里面找到了足够存放他们的篷车的空地。空地不大,紧挨着城墙,本来是附近酒馆用来存放麦酒的地方,但是酒馆的主人在很多年前的一场爆炸中丧生了,酒馆改成了客店,就没有那么多酒可以摆放了。

尖耳朵和他的团长一起走在篷车前面,团长唱着某首不知名的舞曲,尖耳朵拉着手风琴,在他们身后,大脚驾着篷车,行人纷纷驻足围观,孩子们开心地拍着手。

“这样一来,他们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忘记我们。”考菲尔德擦擦额头上的汗:“尖耳朵,你记住,干咱们这行的,就得给人们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才行。所以虽然我十分讨厌这身奇装异服,”他指了指身上的钉满了铜片的衣服:“我还是得穿着它到处游荡。”

“团长,你从前来过艾提亚吗?”少年怯怯地问:“为什么你会认识那位客店的新老板啊?”

考菲尔德惊异地看着他,随即恍然大悟:“哦对,那时候你还小,估计不记得了。”他揉了揉少年的乱发:“我就是在艾提亚捡到你的,这里可是你的故乡,尖耳朵。”男人怀念地看着天空:“那时候我正好带着红毛和大脚兄弟路过,你像一团小棉花一样在路边哭着。到现在,估计有差不多十一二年了吧。”

男孩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仍然是破旧的建筑,满是污水的街道,还有麻木的人群。

“孩子,我从来没和你讲过这个。”考菲尔德温和地说:“雾之城艾提亚的居民以和善热情而著称——但是首先,那是对于‘人’而言的。”他叹了一口气:“严格来讲,我们这些人,没有被他们当做是同类。”

中年男人看着尖耳朵迷茫的眼神,笑了:“你长大了之后就明白了,”他怅然地看着前方:“如果世上所有人都把其他人当做人看的话,就不会再有人饿死了。”

尖耳朵仍然不明白,但是考菲尔德已经走上前去,和那位客店的老板聊了几句,将篷车赶到了空地上。拉车的老马打了几声响鼻,用蹄子刨着地面,温顺地站住了。大脚从车上跳下来:“大叔,我们现在干什么?”

男人思索了一下:“这个时间大家都忙着,没人会出来看表演,我先把这节课给你们讲了。”他苦笑着说:“我是不是很久没教你们东西了?”

狭小的篷车里面,孩子们和大人挤成一团,考菲尔德拿着几本被翻得稀烂的破书:“那些精灵文字和精灵歌曲,我就不教你们了——反正也只有尖耳朵一个人能学会,你们又唱不出来。今天我要教你们一首新歌,我们攒一点钱离开艾提亚之后,就在下一座城市唱这首歌。”

红毛举起手:“老板,我们不是杂技团吗?”

“多会一门手艺又没害处;再说现在这个状况,除了每天练一会形体之外,我还能教你们新的技巧吗?”考菲尔德摇摇头。红发少女转头,看见尖耳朵一本正经地听着男人的话,扑哧一声笑了。

“好了好了,你们先背歌词:”男人从书中抽出一页缺了角的羊皮纸,大声诵读起来: “长风拂夜,招来耳边轻柔呢喃;

云影蔽月,没入眼前黑羽盘桓;

林梢轻歌,慈母俯首笑意漫漶;

蹄声咚咚,牧人挥鞭黑羊入山。

啊,莎拉斯米尔,万物之母,

愿您的光辉照耀四方!

在您的羽翼中央,

是孩子们的欢快歌唱!”

尖耳朵背了一遍,莫名觉得背后有点发凉——

他猛地回头,身后只有篷车发黄的木板车厢。考菲尔德注意到他的动作,低下头来,用脚使劲踩了下他自己的影子。尖耳朵身后的凉意缓缓消散,他揉揉脖子,继续背诵这首奇怪的歌。

男孩念了几遍,大概就能记住歌词和曲调了,少年转身看了一圈,红毛已经背完了,正在试着调整自己的调子;大脚闭着眼睛复述着歌词,不过显然他嘴里的歌还不在调上;豆子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地唱着。

考菲尔德又领着大家一起唱了几遍,就当做大家都背下来了。他看了看自己这几个学徒:红毛的悟性和身体条件都不错——至少比大脚和大头要强很多,那两兄弟机械呆板的歌声绝对是用来折磨人的;但是他最满意,学的也最快的学生还是尖耳朵。这个男孩有极高的天赋,在任何方面学的都特别快,无论是声乐,器乐,杂技表演,乃至于他最得意的野外生存技巧,甚至机械维修和驯兽他都能很快入门。所有孩子里面,也只有尖耳朵能够记得住那几百种乱七八糟的草药和材料的名字和用处。

这个孩子唯一的缺点就是他那懦弱的性格——即便自己遭受再大的委屈,他也绝对不会说出口,乃至于向别人表达自己的恶意。

包括他的魔法感知力也是一流的——中年男人想着,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发现没有异状。

可惜,如果他不是跟着自己这个“杂技团团长”,没准会有更好的未来吧。

考菲尔德站起来,接下来就是野外生存学,这个他只教大脚和尖耳朵。

红毛揉了揉尖耳朵的头,抱着豆子走出了篷车。

“常用的魔法材料植物我都已经讲得差不多了,”考菲尔德翻开书:“我今天讲的,就是一些可以帮助我们在野外取得食物的植物。它们有的本身就能提供很大的能量,比如污泥块和朽菇;有的则是剧毒或者坚硬的植物,可以做成捕猎的用具,比如箭毒草和钢花。当然,在瑞兰德,如果这些你都找不到,那么寻找离你最近的蓝浆果丛总是没错的。这种植物能吃的可不仅仅只有荧光蓝色的果实……”

尖耳朵认真地听着,偶尔问几个问题。

直到很久之后,少年才觉得不对劲:掌握如此清晰繁杂的草药学知识的人,要么是年长的德鲁伊,要么是高级的炼金术士——这两者无论哪个都和一个杂技团老板扯不上关系。

可惜当时他并不知道,而他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没办法和他的团长再次交流了。

夜雾泛起,师徒二人背上手风琴,开始为了明天大家的伙食而歌唱。尖耳朵仍然负责拉琴,这样考菲尔德就可以专心致志地唱他的歌。上城区被禁止入内,在自由民们的中城区又遇到了恶狗一样的巡查卫兵。两人只能坐在下城区某家酒馆门前的两只酒桶上,唱起了青之国度克鲁德的酒馆小调。这个国家坐落在瑞兰德的南方,以他们的双足飞龙骑兵和国境内沙漠森林各半的地形而著名。

一开始的时候,尖耳朵缓缓地拉着手风琴,并没有几个人来听。慢慢地,有行人停下步伐,听着那首仿佛混杂了风沙和青岚的小调。考菲尔德沙哑地唱着,歌声像是旅人的归途,遥远而沉重。这首小曲讲的是行商历尽千辛万苦,越过沙漠回到家乡的故事。

人越聚越多,忙了一天的佣兵和工人,酒馆里的酒客,还有被城卫兵打了一顿的扒手,他们都聚到考菲尔德身边,静静地听着歌,和歌曲里的故事。

尖耳朵羡慕地看着男人,他的团长有一种魔力,那就是可以唱出人们最想听,最扣人心弦的歌曲——因为他自己也是这种人,男孩想,我们都一样,都是挣扎着活着的人。

中年男人调子一转,开始欢快起来,歌曲中那个旅人已经走到了他的家乡,眼前不论树木花草都令人心旷神怡,勤劳的农妇提着一大桶牛奶,慢慢地走在乡间小道上。男孩偷偷地看着那些观众,有几个人已经开始悄悄地抹起眼泪,他不是很理解,这里明明很欢快啊!为什么他们还在哭呢……

曲子的最后,在无尽的踌躇之后,那个旅人终于下定决心,推开了自己家的门。

“艾西猛地推开门,夜枭突然悲啼,

他抬头张望,家中空无一人,

床铺泛灰,蛛网戚戚。

旅人走近床前,突然掩面哭泣。

他珍爱的丽莎,已经永眠渊底。

花木零落,荒草萋萋。”

少年拉出最后一个转音,停下了演奏。佣兵们轻轻地咬着牙,工人和乞丐流下泪来,他转头看去,那个扒手伏在地上,放声大哭。尖耳朵回头,看见自己的团长也泛着泪花。

好一会,考菲尔德才反应过来,他摘下自己的帽子,递到观众面前。佣兵们豪爽地把钱丢在帽子里,扒手塞给尖耳朵一枚金币;工人和乞丐们有些赧颜,他们当中的不少人都没有多余的钱;中年男人见了,哈哈一笑:“没事没事,我们再唱一首,免费的。”

夕阳下,远处的钟楼突然传来三声钟鸣,荡过他们的耳畔。

“现在明明没到时候……”尖耳朵背起手风琴,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考菲尔德却站了起来:“那些兰森德尔的骑士老爷们,进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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